那天開始，我們人類變成了動物的食糧。: 4-6

4.6
 
　　201X年06月19日，清晨8點14分。慈心樓地下，物業管理處，休息室。
 
　　我們眾人互相訴說各自的經歷後，大家無不沉默一時，猜想事件背後，絕非類
似電視電影中的生化危機那麼簡單。
　　當中，又包含了多少陰影？暫時亦不得而知......
　　「咁你地有冇下一步計劃？」沉靜多時，物業管理主任Allen率先打破疆局。
　　「阿Ben建議過，我地應該先去差館。」我望向剛睡著的阿Ben，跟大家分享
他日前的提議。




　　「你地想去睇下有冇警察幫手？」腸仔猜到箇中理由。
　　「去囉！但唔洗祈意預我！」我還未開口回應，阿俊便斬釘截鐵的說：「出面
咁鬼危險，係有差佬既咪係度等佢地嚟求囉！洗鬼咁戇居死出去咩！腸仔，你話我
講得岩唔岩啦？」
　　我和子龍也不禁苦笑了一聲，看著腸仔一臉疑慮：「唔......的確出面依家係好
危險既。」
　　阿俊聽到這兒，就表現得相當囂張，對著我鼻尖指天。
　　可惜的是，腸仔根本還未說完：「不過一直留係到，都唔係好辦法。」
　　換到我，直接舉起中指回敬阿俊。子龍馬上拍打我肩膀：「喂！唔好咁冇禮貌
啦！比中指，要打孖上架嘛！」




　　說畢，平日氣焰頂盛的子龍，更是得勢不饒人。右手用了一個七字手勢，再放
到左手掌心上不斷旋轉，問道阿俊：「知唔知呢個咩意思呀？柒到碌地呀！」
 
　　三番兩次被我兩兄弟揶揄，自以為事的阿俊終於忍無可忍，站了起來，往子龍
衝過來。
　　「喂！夠啦！」
　　作為在場最年長的Allen，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大局：「依家咁既關頭，好心你
地班後生既，就收埋下平時玩玩恭既性格啦！」
　　被長輩這樣教訓，我、子龍和阿俊三人隨即閉起嘴來，別來個臉去。
　　雖然Allen為了大局著想，才出口喝止我們。但是他也意識到，如此形勢下大




家最需要的更是溝通。Allen便很快平淡語氣，安撫我們說：「我明白人多就一定
意見多，但要生存落去，我地點都好都要嘗試合作，如果唔係大家就只有死路一
條架啦！係咪？」
　　「係囉！子禹，聽下張主任講，暫時唔好嘈埋Ｄ無謂野啦。」腸仔也向我作出
勸告，我點頭示意接受，子龍亦表示沒有其他意見。
　　唯獨阿俊一個，繼續坐在一角，不再發聲，也不作任何表態。腸仔見此情況，
只能為他嘆息一口氣。
 
　　「既然我地要選擇出去，咁就唔少得要計劃路線。」Allen從辦公室裡，拿來
一份天慈邨的平面圖，和天水圍南的地圖，放在休息室的桌上。
我們等人，除了阿俊以外，就連受傷了的阿Ben，也撐住身子圍到桌邊。
　　Allen先用紅筆在地圖上顯示的天水圍警局，畫了一個圈，並問道：「唔洗點
問，我地既目的地會係警處。不過我想知道，大家中途有冇其他需求，比如途經咩
地方，需要搵埋Ｄ親朋好友咁？」
 




　　「有，天耀邨。」我當機立斷，一手指到嘉湖新北江商場，對面的天耀邨。
　　「咪住！」阿Ben鎖起眉頭，側目看著地圖問：「你唔係諗著去搵紋身呀？」
　　紋身，是我一個由小學結交到中學的兒時玩伴。由於他成年之後，把整雙手臂
紋上紋身，因而得此稱謂。
　　「有咩問題呀？」我沒有直視阿Ben的眼神，回望到地圖之上。
　　「咩問題？總之......我就唔建議搵埋佢啦！」阿Ben非常之決斷的說，這是兩
天而來，他首次如斯有主見的反對我。
　　「老實講，我都唔係太鍾意佢。」子龍接著阿Ben的話，向我表達他的見解。
　　「所以就唔去救佢？」作為跟我和阿Ben同一間中學畢業的紋身，過往是因為
某些事情而互不理采。
　　「唔係唔去救，只係......都過咗成日啦！你覺得佢仲會係天耀咩？」阿Ben再
三反對。
　　「咁你當初又唔係咁對腸仔？」我反駁他說。
　　「腸仔點同？腸仔係我地老死嚟！」
　　「紋身，亦係我既老死。」我這樣堅持，阿Ben亦無話可說。他怒揮一下手




臂，便轉身面向另一方。
 
　　好友翻牆，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咁啦，其實我未婚妻都住天耀個邊，或者我可以同子禹一組到天耀，其餘人
先行到警處，點睇？」
　　不愧是歷練社會多年的Allen，不消一會便提出新的想法，解決眼前的爭議。
　　「分隊，咁咪會好危險囉！」我驚覺起來，想到子龍未必有能力獨自對抗那些
怪物，想提出要子龍與我一同行動。
 
　　可是......
 



　　「危險？你做既每一個決定，有邊樣係安全架？」




　　繼之前的不和，與近來發生的事宜，一直抱住安然行動的子龍，忍不住對我發
聲：「一係你唔好去搵個咩紋身，一齊去咗差館先。一係你就由我同Ben哥一組，
你自己同其他人去搵天耀。」
　　「你咪咁任性......」
　　「任性既係你！一開始開口埋口咩生存生存，但到頭嚟你都係救人、救人、救
人！你係咪已經唔記得我地要搵返阿爸阿媽？」子龍毫不留情的責備。
　　「阿爸阿媽固然要搵，但依家既我地，唔係應該要強大咗自身既團體先咩？」
　　「真係為咗咁簡單既事，抑制你只係想請纓做英雄咋？」子龍走到休息門前，
指著外面繼續連珠炮發：「由事情發生既琴日開始，我已經發現你有唔妥。明明咁
既情況下，平時咩都諗得好耐既你，忽然咁亢奮要去殺怪物。你根本就當正眼前既
事係遊戲，當正你自己係英雄！」
 
　　面對著子龍的責怪，我沒有開聲回應他。
　　因為他說得沒錯，我承認在混亂出現後的時間，我內心除了恐懼之餘，還泛起
了一陣不正常的興奮──






　　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快感。


　　只是，這種令我感覺亢奮的想法，只維持到昨夜晚上。在子龍被瘋雞怪差點兒
殺死時，我內心卻感受到真正的恐慌......
 
　　或許，子龍還未到社會工作，所以不明白我的「異常」心態。
　　生於低下階層的香港人，在這個規定學歷和背景就是一切的社會中，根本沒有
一絲向上流的機會。
　　我們這些人，拼盡了一生工作賺錢，為的就是迎合社會當下買車供樓才是成功
人士的法則。
　　沒有人理會，人與人之間互相的奉獻和支持，所有事物均以物質衡量。
　　是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然而，世道永久不變的，更有著窮困的人不滿當下局勢，想推翻一切，找回一
個向上爬的機會；富有權威的人，則是想穩固自身財產，只供自己和家人享用。
 
　　世態炎涼，如斯循環不息。
　　當下，外面變異了的禽畜，何嘗不是？
 
　　矛盾在於，唯恐天下不亂，又恐生離死別。
　　我心中的願望似是實現，但要賭上自己親友的性命，怎樣也不能妥協。
 
　　英雄，不是我想當的。
　　而是為了我的親友，挽回那個往昔對自身不公的社會世道，怎樣硬著頭皮也要
踏出來。
　　拯救不了世界，至少亦要保著身邊人的性命。
　　這是偉大，抑是蠢笨？
　　我只知道，英雄從不好當。更何況如今要做的是，拯救一個連自己亦不期望的
社會呢？
 
　　我默默無聞，望著走出房外子龍的背影，心裡笑問自己：
 








　　唯獨亂世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一個有情的兄長，一位有義的朋友。
 
　　一旦回到安穩之時，我這等小人物，
　　在如今的社會制度中，又能剩下什麼？



(第四章～完～)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