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馬路對決
老旺環顧四周,歪倒靠牆的霉爛傢俬,地上一片凌亂;舊報紙、汽水罐、膠袋⋯⋯居民搬走時遺下的一切雜物。
鐵窗架上一格又一格的四方形玻璃窗已被灰塵矇蔽,看不見想看見的真像。
老旺問肥妹:「好耐無見過你,你一直匿係到?」
烏嘴搶着問:「你做乜匿係到呀?」
喇叭代肥妹答:「肥妹一向細膽,佢好驚地盤班狗加上依家有咗更加驚,一步都唔敢離開哩到。」
老旺問:「咁肥妹啲飲食點呀?」
喇叭答:「我去搵俾佢。」
沙皮問:「你點知我哋被捉狗隊包圍?」
喇叭答:「我啱啱係橫街搵食物見到,究竟發生乜嘢事,突然有捉狗隊嚟捉我哋?」
沙皮沉默不語。




老旺答:「我哋發現邊個落毒,毒死怪眼係上次用氣槍射我哋個肥仔,咬咗肥仔一口,所以差人同捉狗隊咪嚟齊晒。」
「好!」喇叭一聲叫好繼續道:「應該咬死個肥仔就啱。」
肥妹提醒:「講嘢唔好咁大聲棟樓仲有人未搬走,唔俾得佢哋知我哋係到。」
「唉!」烏嘴長嘆一聲:「唔知班捉狗隊黃昏派飯前會唔會走。」
老旺道:「你大命走得甩就即刻諗住食。」
烏嘴問:「狗唔諗食諗乜?我要食飯,你唔食嘅?」
老旺道:「你眼光唔好咁短淺得唔得,依家咬傷咗人,佢哋捉唔到一隻狗交差唔會收手,今日捉唔到聽日都會嚟。」
烏嘴斜眼一瞄沙皮道:「咁又點呀!咬人嗰個又唔係我。」
老旺明白烏嘴是意指沙皮做事衝動連累大家,立即改口道:「其實我哋係到匿一陣,嗰班地盤狗咁鐘意走過嚟,就等捉狗隊捉走佢哋一兩隻仲好。」
沙皮穿梭雜物與破爛傢俬之間,察看單位內各個房間,觀察這個新發現的領域,只要小心一點不被居民發現是很好的住處,不用在街棲身在簷篷下受風吹雨打。




喇叭伏在窗下牆邊一角,守護在肥妹身旁。
老旺與烏嘴伏在近門邊的角落,老旺年紀較大經過一輪追逐感到疲倦,眼皮向下一跌一跌快要入睡,烏嘴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喇叭都被人閹咗,肥妹個肚都唔關佢事,仲咁照顧。」
老旺雙眼一瞪望向烏嘴,低聲罵道:「你少講句嘢,扮啞當幫忙好嗎?」
老旺很少出口責罵,烏嘴亦從未被老旺責罵,有點不服氣別過面不理老旺。老旺只想早點休息,閉上眼睛很快便入睡,不知睡了多久被烏嘴推醒。
烏嘴道:「就快天黑喇!到咗黃昏喇!起身喇!」
老旺睡眼惺忪引頸四看:「仲好光,未到黃昏。」
「差唔多到黃昏喇!就快有飯食,去叫醒沙皮。」
老旺再閉上眼想睡多一會,烏嘴再推老旺。
「要去睇下班捉狗隊走晒未,派飯嗰陣我哋唔去食,就俾地盤班狗過咗嚟食咗,有一次就有下次,以後我哋點趕佢哋走呀?」




老旺被他一言驚醒起來四望,問烏嘴:「沙皮去咗邊?」
「佢去咗嗰間房瞓。」烏嘴向一間房間的門口仰一仰頭示意:「你去叫醒佢。」
老旺走進房間,過了一段時間才回來。
烏嘴問:「點樣呀?」
「沙皮話大家忍耐食少一餐,趕走地盤班狗自會有辦法。」
烏嘴:「咩嘢辦法?無辦法就真。」
老旺看着烏嘴一臉不悅,意思不要多言。
烏嘴轉過面不屑一顧,向已經醒來的喇叭道:「我哋唔食,肥妹肚裡面嗰啲都要食架,你話係咪?」
喇叭看看肥妹道:「係呀!」
老旺很不耐煩問烏嘴:「你究竟想點呀?」
烏嘴道:「好簡單我想落街周圍睇下,究竟班捉狗隊撒退咗未,不過我就無咁嘅勇氣。」
烏嘴的說話得不到他預期的回應,繼續自說自話:「不如搵個有勇氣嘅出去查探外面乜嘢情況。那!喇叭認同即係肥妹都認同。」
烏嘴隨即轉向問老旺:「你認同嗎?」
他不讓老旺回應又道:「勇氣哩樣首領特質唔易有。」
沙皮在房間對烏嘴的每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回想自從地盤狗群勢力開始入侵,己方勢力不斷減退。烏嘴對自己的態度開始改變,沒有以前那樣尊敬,現在用說話激我去冒險,他一向都是推同伴上前自己躲在後面,今次更加是話中有話指責我無資格做首領,不能繼續讓他講下去。




沙皮步出房間怒視烏嘴,烏嘴停了說話不敢直視沙皮,逃避眼神接觸。眾狗亦不說話單位之內突然靜了下來。
「我出去睇睇外面情況。」沙皮環顧其他成員反應,最希望是老旺出言勸阻,自從怪眼死後老旺是他最緊密的伙伴,可是老旺沒有出聲:「如果到黃昏我都未返嚟,你哋就留係到等到第二日先出去。」
沙皮講完就轉身離開,走過漆黑的樓梯停在鐵閘前,將近黃昏時分斜陽的光線從外穿過鐵閘照射在沙皮身上。他遲遲不敢出外,透過閘門鐵枝之間的空隙窺視街外的情況。
街外如平常一樣平靜,觀察了一會不見有捉狗隊,剛想拉開鐵門出外,眼前出現一隻狗。這隻狗當然是來自地盤那邊,就在對面街的行人路慢行,應該說是巡邏。他突然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引頸嗅索,然後橫越馬路向沙皮方向走來。
沙皮慢慢後退匿藏在黑暗之中,心中又急又驚,對方一定是嗅到自己的氣味,若給對方發現就曝露了這處隱蔽地方。如果對方一進鐵閘門即要一口咬對方咽喉不能讓其呼叫,不能讓對方逃掉。他平息靜氣,對方愈接近就愈不敢動,那隻狗在門外停留了一會就離開了,離開了好一會沙皮才鬆一口氣。
沙皮仍留在黑暗中沒有行前一步,心中在想地盤那邊的狗在街上行走即是捉狗隊已經撤離,地盤那班狗很可能已乘勢全面入侵,街上不只一兩隻狗,自己現在若走出街上要以一敵眾,但那些都是估計街上的數目未必多。
沙皮猶豫是來自恐懼,三腳的死狀是一個恐怖的落印,命只有一條那有不恐懼,但作為首領是要掩飾不能表露,自己說了出外視察連一步都不敢踏出門外就走回去怎樣面對手下?進退兩難站在黑暗良久,黃昏已到。他轉身踏上樓梯走到那空置單位外沒有鑽進去只留在門外, 正想找一個說法要多一個同伴一同出外視察,就在這時聽到單位內的對話。
「沙皮都去咗好耐喎!」烏嘴道:「我哋依家領地唔係好大,走幾個圈都走完啦!好可能已經被捉狗隊捉走。」
老旺道:「係耐咗啲,但無你講得咁誇張等多一陣。」
烏嘴接着道:「狗係四圍走少一隻又多一隻,流浪狗係唔會完全消失嘅!」
老旺心情煩燥對烏嘴說東拉西扯言不及意,感到不耐煩:「你究竟想講乜嘢?」
烏嘴停頓了一會向老旺道:「我曾經聽你講過哩度以前個首領被沙皮打走佢先置成為首領,大家唔係天生就係佢手下。狗永遠只會跟隨最強,大家明白地盤班狗係勢不可擋,我哋四隻加入對方以後仲分乜嘢地盤狗與舊區狗。」
喇叭問:「佢哋神神秘秘大佬係邊個都唔知,肥妹依家咁樣點呀?」
烏嘴答:「我哋會保護肥妹,到時大家都係自己人。佢哋無你諗得咁神秘,只係我哋唔嘗試同對方接觸,有次我遇到對方其中一隻,同佢傾開知到佢哋嘅大佬叫長腳仲幾好打,雖然無傾過投靠嗰邊不過應該無問題嘅!」
「三腳係你朋友!」出聲是老旺:「佢死咗唔係好耐,你咁快就唔記得佢。」




烏嘴道:「大家都係流浪狗,大家都有棚牙,唔係我咬死你就係你咬死我,有乜好怨?死咗就係過去咗,要為識行識走要食飯嘅在生狗諗諗。喇叭你話我講得啱唔啱?」
喇叭低頭支吾以對,再望向老旺。
門外的沙皮聽到此時已怒火中燒,從門洞鑽進來對烏嘴大喝一聲。烏嘴被嚇了一跳向後退縮,驚慌得身體發抖。
沙皮大聲向烏嘴質問:「殺三腳你有無份?係咪你通知三腳行蹤幫佢哋伏擊三腳?你一早裡通外敵出賣兄弟,依家仲煽動叛變! 」
烏嘴只懂不停說沒有,驚得不懂施展口才否認。
肥妹連連說:「唔好嘈啦!唔好嘈啦!」
老旺勸說要冷靜,沙皮當然沒有理會,突然撲向烏嘴一口咬着前左肩。烏嘴扭動身體企圖擺脫,兩狗變成地上滾動扭鬥,在室內四處碰撞,而喇叭慌忙擋在肥妹之前 。
烏嘴終於能擺脫沙皮負傷逃出單位,在漆黑而滿佈垃圾的樓梯上跌跌碰碰向下走,沙皮從後追趕。
烏嘴沖出街上不顧危險跑在行車的馬路上,不只肩膀的傷,身上也有數不清的碰撞而割傷及擦傷,不停奔逃血灑地上。
兩狗在街道上穿梭追逐,引起地盤那邊的狗注意,追逐至大笪地時烏嘴衝出行車道,一輛汽車駛過阻隔了烏嘴與沙皮,結束了兩狗的追逐。
烏嘴沒有停下來沿行車道直跑,消失在沒有盡頭的路。
喘着氣的沙皮站在大笪地的中央,數隻屬於地盤一方的狗不知可時出現在四周,他們慢慢向沙皮走近,將快形成包圍之勢。
沙皮意識到不立即採取行動將會被圍攻,下場就如三腳一樣。他沉下身體蓄力一躍,衝向其中一隻走得最近, 一口咬下頸背憤力拉動將對方整個身體揪離地,用力一甩將對方拋遠重重的落在地上站不起來,其他狗看見心中一怯不敢繼續上前面面相覻。
沙皮想起剛才烏嘴其中一句話;狗永遠只會跟隨最強。
「長腳!你出嚟!」沙皮大聲叫喊:「我係舊區嘅首領沙皮,有膽就出嚟同我打。」




連續叫喊了數次,一隻身形比其他狗高出大半的狗在其他狗簇擁之下走出地盤。
黃昏已過夜色剛臨,一切由深藍漸黑的剎那間黃色街燈亮起直射街道。
「我就係長腳,你想點樣?」
「我已經講得好清楚,你同我都清楚哩個地步無說話可以講。」
沙皮與長腳各自站在被行車路分隔的行人路上,隔空喊出兩句話就停止了,正是無話可說。
沙皮與長腳分別前行走出行人路,踏上行車道由慢行至急步,到接近時衝前。
長腳名副其實四條腿很長,身高比沙皮高出很多,噬咬如居高臨下的攻擊,沙皮實在難以招架唯有逐步後退,長腳承勢步步進迫。
沙皮急速後退沉身蓄力跳躍撲擊,從更高位置攻擊。那時長腳立即前腳用力一蹬,前腳離地用兩條後腿將身子站直,高度比沙皮用力躍起的高度還要高。
沙皮仍有勝算,企圖以衝力撲倒對方,但兩狗一接觸,長腳扭動身體將沙皮甩開投向一旁。這時一輛汽車急速駛來,車輪快要輾過沙皮身體,立即滾動身體避在兩輪之間的車底, 汽車駛過避開了驚險的一劫正回過神來,長腳再次上前攻擊。
伏在地上的沙皮後腿用力一撐,以低角度驃前一口咬實對方一條前腿,站起身往後退將對方拉倒,再衝前進擊。
兩狗在地上扭鬥互相噬咬,這情況高度已不是長腳的優勢,但是沙皮漸漸氣力不繼,也許之前與烏嘴的追逐消耗了不少體力。
沙皮退開滾開一旁站起身,同時長腳亦翻身想站起身,但他腳長動作慢了一點。沙皮趁機衝前一口咬落對方一條後腿向後拉,重施故技不讓對方站起身。
長腳反擊彎身向沙皮的頭頸咬去,氣力滅退的沙皮不能拖動長腳,只能側移避開而不斷的側移變成圍繞轉圈,使長腳在地上旋轉。
長腳以另一條後腿不停撐向沙皮的頭面,腳上的利爪劃破沙皮的面,着點戳中眼球。
沙皮快要堅持不了要鬆口放開對方,但不能給對方再佔上風要重創對方一記,鼓一口氣發一記勁力將長腳拋出重重落在地上,痛得一時間站不起來,就在此時又有另一輛汽車駛來,長腳不能像沙皮般閃避給車輪輾過,腹部爆開內臟溢出,鮮血濺射在沙皮身上。




私家車的司機遇上這突如其來的事,受驚失控將車撞向前方路旁的街燈。
沙皮全身乏力,連走帶爬返回行人路,伏在地上不停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