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怕的,就是怕你會成為第二個毛辜仁。』錄音中,洪君兒的聲音似乎有點傷感。

『性情大變——是我們判別並找尋宿主的最大線索。你知道嗎,在同班同學的眼中,史哲賢從來是個與世無爭、不愛與人交往、對女孩子沒興趣的一塊木頭;所以星期一那天你找上我,展露出對我們五名魔法少女的慾望時,那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宿主自動找上門了。』

「所以就是因為我是宿主,所以就變成了VIP,你們都不能對我出手,唯有乖乖服從的意思囉?」縱然明知手機對頭的洪君兒不會聽到,但爵士還是不爽地自言自語著。

『「要滿足宿主的慾望」——是我們五人經過多次經驗後得出來,對於處理宿主問題最佳方法的最後定論。』另一邊的洪君兒,亦彷彿聽到了爵士的說話一樣發了段新的錄音回應著:『名副其實的,生長出來的慾望妖魔的強度是跟宿主的慾望強度成正比關係的。宿主的慾望愈強,長出來的妖魔也就愈兇殘,同時宿主本人能存活下來的機會就更低了。』

『而偏偏,人性就是如此犯賤的。愈是追求不到的東西,慾望就會愈滾愈大;相反輕易得到手的東西,慾望也會得到滿足,亦更容易因此而不懂得珍惜……』



洪君兒感嘆著:『事實上我們事後亦調查過,毛辜仁會姦殺畢幸美,也可是非常後期的事了。在此前,毛辜仁亦曾對她表示過好感、展開過追求,但偏偏都一一被拒絕,也許是這樣,毛辜仁的執著才會愈來愈大,直到最後發展到姦殺這不可挽回的地步……』

人性……這也是人性啊……

可能正因為人性就是如此醜陋單純,所以現實裡才會出現那麼多,像是明明有個好女孩一直在你身邊打轉你卻不懂珍惜,唯有待失去了後才意識到她的好、又或是兩人本來發展得好好的,但隨著女方愈來愈冷淡,純情的小男生卻反而更被激起想要靠表白扭轉形勢的慾望那樣的愛情悲劇嗎?

「所以呢,你就是怕若我的慾望都不能被滿足的話,最後會惱羞成怒,慾望翻倍,反而會對你們用強的,同時會誕生出更兇惡的妖魔出來……為了避免這個情況出現,就是你再不願意都盡量配合我的性慾嗎?……」爵士失笑。

瘋了……



這個世界、這些魔法少女們,一個二個的全都瘋了!

虧他還以為自己的計劃周詳而精密,天衣無縫地將一眾魔法少女們都吃得死死的……但原來!倒頭來只是自己被蒙在鼓裡。自己的奸計得逞,只是源於誤會,以及洪君兒作為魔法少女的仁慈和憐憫而已……

死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洪君兒才終於傳來了下一段錄音。

『也許我早已有這個心理準備……為拯救宿主生命而犧牲自己肉體和貞潔,是我們身為魔法少女的使命……以及宿命。』



只是,說到這裡時,洪君兒的聲音變得空洞洞的,彷彿蘊藏著無盡的空虛和寂寞。

『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們就發現了,我們的青春和我們的肉體,其實就是拯救宿主的最佳武器啊……因為,只要我們跟宿主……做那回事的話,就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從而削弱他們的慾望。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能早一點找到毛辜仁,將這個星期我跟你做的事搬到他身上做一次的話……恐怕,他對畢幸美的慾望就會減少,亦恐怕,他更不會因破體身亡吧。哈哈哈哈。』

『然後是這次的宿主……你知道這次的宿主正好就是坐在你前面座位的朱博勤嗎?你大概不知道吧。剛剛,我之所以跑得那麼急,是因為朱博勤的妖魔要孵化出來了……就在你家「昂瑰庭園」的第六座,他也是住那裡啊,就在那裡天台,我們剛剛才收拾掉從他生出的妖魔。雖然……還好他的慾望不強,生出了妖魔也僥倖保住了生命。可是……剛剛我們將他送到醫院去了,醫生說……要有心理準備他在一段短時間內都不會蘇醒。』

洪君兒的錄音連珠砲發似的傳來,這短短的十幾分鐘內,爵士知悉了太多的事情,他甚至覺得自己彷彿已跨越到一個毫不認識的陌生世界中裡去。

『我們沒有想到……我們沒有想到,他的慾望竟然只是想要逃避作為高材生的壓力如此簡單而已……我猜,爵士你就坐在他後方,想必也曾經目睹過明明那麼勤力認真的他最近上課卻經常打瞌睡的情況吧?可是身為魔法少女的我們五人卻沒有看到……是我們疏忽了……』

『還好……真的只是還好……這回被慾望種子附身的人是那麼善良,也沒有對別人造成任何傷害……然而,然而即使他倖存了下來,他往後的日子……他往後的日子也……為甚麼偏偏,能夠那樣子毫不猶豫地傷害別人、凌辱別人的你,卻只是個沒有被慾望種子附身的普通人而已……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渣——!』說到最後,洪君兒的聲音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你這樣的人渣、垃圾、害蟲……這麼一來你滿足了嗎!醫生說最壞的下算是阿豬他可能終生都會成為植物人一睡不醒!可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要是當初不是因出了誤會,要是當初我們能及時發現他……要是當初我犧牲的對象是他而不是你的話!他一定能得救的!!可是為甚麼……你說啊!這麼一來你是滿足了嗎!!你這殺人兇手滿足了嗎!!!』

面對洪君兒的哭泣,爵士卻是無法回應。



他只是靜靜的坐著、坐著。

此刻的他,只覺得無比憤怒、無比不甘。

他滿足了嗎?

這答案還須要問的嗎……當然還沒有!!

他的目標可是要將五名魔法少女都給逐一征服啊!到目前為此他在洪君兒身上的所作所為都不過只是最初的一步而已……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不論會對他人帶來多少傷害,不論會令這個世界變成甚麼模樣,他也無怨無悔!

「別在那邊裝英雄了,魔法少女……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英雄。那些被高舉的、被崇拜的,不過只是懦弱的世人渴望被拯救,因此虛構出來的虛偽投射而已……」



那個滿嘴總是為了別人、為了救別人、救爵士、為了救朱博勤的洪君兒簡直是煩死了!「好人沒好報」這種道理,她不是已經用自己的下場作了一個最好的示範了嗎?在這個醜陋不堪的世界裡,自私也有錯嗎?

活著,就該為自己瘋狂。

……這句話,是那個被父母逼死的哥哥留給爵士的最後遺物。

對了,記憶中的哥哥,也跟這次的朱博勤一樣,是個被學業壓力逼得自尋短見的高材生呢。但不同的是,朱博勤僥倖沒死卻尚且有五名偽善的魔法少女為她悲哀。然而那個確實死透了的哥哥,卻沒人為他流過半滴眼淚。從來沒有。包括那對總是要求高高而最後將他逼入死角的冷血父母。

人性本惡,女性本淫。

……這個真理,打從哥哥死後爵士就已參透得一清二楚了。

那個混帳老頭子,眼中只有在出面千嬌百媚的外遇對象,絲毫沒有將哥哥的死半點掛在心上。他的媽媽,以此為導火線就和那老頭子離婚了,未久又在外面找到了新的對象,到目前也是久不久才回家一次。至於爵士,大概是父母都以哥哥的事為鑑,對他的學習也是不聞不問的,不敢加以半點壓逼。初中的時候,爵士尚且有二度追求過女生,但都被婉拒收場,而且不久後就看著她們很快就被別的男生給追到了。自此以後,爵士便發現的人生中再也找不到甚麼目標,亦再也提不起勁了。

心死,如燈滅。



好不容易……他真的是那麼的不容易,才終於找到一個能令他感到亢奮的目標為之奮鬥。

沒錯,他誓要將那些笑靨如花的魔法少女一一征服在自己胯下……

只是,那樣做的話,到時候自己就真的能滿足了嗎?

不,也許未必吧……

仔細想來的話,雖然五名魔法少女中不乏班花、校花級的國色天香,但在得知她們的魔法少女身份之前,自己其實是一次都沒有對她們起過半點慾望或幻想。既然如此,那為甚麼……

五名魔法少女瀟灑地戰勝蜘蛛的一幕,彷彿又在爵士的腦海裡重播了起來。他是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晚上,為甚麼在那樣危險、苦難的戰鬥裡,她們仍然能綻放出如此燦爛的笑容……那抹他也曾經擁有過,閃閃生輝的,但卻再不復存在的燦爛笑容……

可惡、可惡、可惡……



握緊的拳頭在被舖上捏出一道道深深的皺痕,嫉妒和不忿的眼淚自眼眶溢出,凝在半空。

然而這個時候爵士才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房間裡的溫度已驟然下降了很多。

抬頭一看,卻只見房間裡幽暗一片,本來自電燈泡發出的光線以不尋常的幅度扭曲、變暗,而在爵士面前,卻立著一個慘白的身影。

銀白的短髮、蒼白的肌膚、素白的長衣長服,一張尖瘦的臉上還戴著一個灰白色的口罩。唯一使人感到違和的地方,就是他雙眼通紅,繁密如蜘蛛網一樣的血絲滿佈了整個污白的眼球。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覺遽然襲來,剎那間只聽到陣陣「嘿嘿嘿嘿」的陰森笑聲自耳際響起,使爵士毛骨悚然。

那慘白的人影悄悄逼近了爵士,卻竟然伸出瘦如枯骨的手,輕柔地撫摸著爵士的頭;沙啞扭曲的嗓音突兀響起,聽起來有點像指甲刮黑板的聲音,讓人聽著就覺得非常不舒服:「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為了表揚您敢與魔法少女作對的勇氣和崇高,我可以……送您一件小禮物。」

伴隨著那白影的話語,一顆呈鵝蛋狀,通體陰沉黝黑的晶石被硬塞進了自己的手中。

烏黑的晶石中央深處,正飄浮著一個散發著微微淡光的文字符號,以一定的規律在旋轉、舞動。爵士看不懂這個符號,卻只覺得它的造字規律,似乎那些魔法少女變身時浮現的「魔符」的造字方式如出一轍……

「請您……成為我們的力量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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