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上風雨飄,酒家客醉玉杯搖。走卒夢囈不經心,徒人嗟嘆無欲言。  
  「這世道,也越來越亂了。名門正派專出酒囊飯袋。」酒家中,一個食客夾著小菜,看著屋外的鵝毛大雪,碎碎的唸了幾句。  
  他冷得哆嗦,連筷子也在發抖,因此咒罵也更狠,好把寒冷跟怨恨一併發洩。  
  此處,是一處沒多少人認識的村莊,名為仙尋村。千萬別以為是神仙來尋的意思,當地村民將此處喚作「仙尋」是「神仙也尋不著」。至於外地的人有著美麗誤會,則是他們的事了。  
  「甚麼江湖門派全是騙子!全是混帳!要不就心腸惡毒到處欺壓,要不就表裡不一!全是些偽君子、小人,找個正經的大俠都沒有!真是糟透了!全都去死吧!」說話的是個當地的老居民,名叫廣三,他的嘴巴早就大得街知巷聞了。  
  「你抱怨夠了嗎?我說廣三你這人啊,有時間就去多殺幾頭豬,反正你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要去起義你也沒種。」  
  「我才不要起義!我甚麼都不想理,不也說帝力於我何有哉麼!」廣三說。  
  老林抽起往他頸後的抽了一巴。「得了,得了,廢話夠了,總而言之,您大爺她媽的嫌髒,但也不願動手,回去吧,這冬難過著呢。」說罷,老林拉著廣三走,不留神的撞到一個男子,他回頭一看,那一身灰布衣的,一雙三白眼,嚴肅的表情,恐怕也是個江湖人士。  
  老林連忙鞠躬賠不是,急著拉著廣三跑開去。  
  「這年頭的人都這麼冒失嗎?程三師兄?」三白眼身後是個年紀更輕的少年。  




  「那些只是平民而已,別惹事。」三白眼說。
  「師父說,今天來山莊討教的傢伙,就窩在這裡。」他厲眼一瞪,向店小二投去。
  「小二!有見過帶血進來的人嗎!」  小二嚇得全身僵硬,並無言語,直晃著頭。  
  「呵!難言之隱?別擔心,你小二命賤,殺了沒價值,退下吧。」小二聞聲閃開。「小二是收了錢不說話,我懂,你這人找店小二來替死,也太沒出息。」三白眼如此說道,觀察著酒家的客人,然後他將目光投向掌櫃的位置。  
  三白眼壞笑,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刀,在指間撥弄其刀柄,準備發招。  
  突然之間,呼嘯一聲,銀光直削,一柄刀刃直入掌櫃檯,同時之間,人影從櫃中飛出。  
  「可惡的仙劍山莊!難道你們就不懂甚麼叫做得饒人處且饒人嗎!」仍滴血的大漢,擺出以命相搏的架勢。  
  「終究出來了嗎?」三白眼冷笑。「師父說,討教輸了,要留下路費,一指一齒,一眼一耳,你挑吧!」  
  「可惡的傢伙!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大漢二話不活,撲了上來。  
  三白眼露出三寸短劍,手中撥弄,不知怎的側身閃過,大漢撲在地上,聲嘶悲鳴,右手前臂滾了出來。  




  他順手拿出手帕擦乾刀上血跡。「師弟,包起手臂送回山莊。」然後他將染血手帕丟在大漢跟前,揚袖離開。  
  「那個三白眼甚麼來著?」  
  「仙劍山莊莊主第三個徒弟,程鐵鷹。」  
  「何以剁手收場?有甚麼內情嗎?」  
  「山莊規矩,凡討教者,若不臣服貢禮,必留下路費,眼耳口鼻、手指腳趾,各選一種自切留下。」  
  「該打!該剁!」  
  「沒那種能力討打,死了活該。」  
  「蠢人就是只會鬧事,不懂心平氣和。」  
  「仙劍山莊真是江湖上的大門派!奸險也罷,兇殘也罷,夠強就好!」  
  看了這般經歷的食客,議論一番後,若無其事繼續享用桌上食物,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剛見證一場腥風血雨──不如說,他們早就麻木,對這般的事,早已冷漠,隨意編個理由讓自己相信,正好不必深究。  




  次日仙尋村的醫館,幾個灰土臉色的人從中離開,一個捂著耳朵,一個扶著丟的手臂,一個捂著鼻子。  
  途人皆為之嘲笑,直道他們不自量力,而在山腳掛旗的桿子旁,則是吊著人的鼻子、耳朵及手臂,鮮血落於雪上,荒涼而殘忍。

說在前面二、仙劍山莊萬虎嘯

         「仙劍山莊,歡迎討教。勝者為王,盡獻錦玉。敗者為寇,留下路費。一指一齒,一眼一耳,任君所留,留下請走。」   
  此規矩定十分殘忍。此殘忍無道 ,是仙劍山莊之門規了。何謂仙劍山莊?乃是當下江湖一大門派,它雖像各名門教派,佔山頭自立,但說到底又跟其他的正派不一樣。  
  話說山頭的名門正派,有的是哪個狀元,仕大夫創立,修道修仙。有些則是貴族潛隱,耍劍為樂。他們或都仗著十幾畝田,或是傳承的財產,或讓部份入室弟子繳錢,使山頭上的各位不愁溫飽。  
  而至於仙劍山莊 ,財產可算是幾個名門正派的總和。倒不是他們後台夠大,只是比其他門派更為「勤奮」。一些運鏢、殺人勾當,甚至朝廷差事,也會沾手。故此其他門派,對仙劍山莊相當鄙視。  
  其他門派既然自稱正派,縱是殺人,也有所為有所不為,先不講是否知行合一,但受託買兇,或是接朝廷差事,統統關係著門派聲譽,因此他們大多不接。  
  但仙劍門的掌門人萬虎嘯則向來不管,他的那一句:「我不幹,哪裡吃飯,吃不好,誰跟我混?」讓一眾門派拿他沒法,而他自己也十分信奉「將功補過」的那一套。  
  話說兩年之前,武林上的各路門派,辦了個論武會,旨在切磋武功,精進武藝,宴會辦得盛大,酒菜瓜果,任君自取。其次,人人都想著要學各路門派的精粹,所謂的不會吟詩也會偷,大家自然還是相見如賓的。  
  就在那樣的宴會上,萬虎嘯多喝兩杯,酒氣未散,他那「豪爽」的性格令他心底話隨之爆發:  
  「當下骯髒,爾後有利江湖,誰敢說評他有過?正如李世民也殺兄軾弟,不也造了個盛世?甚麼名聲啊?甚麼規矩啊,都不過虛情假意!你他媽的還不是利益啊,錢啊最重要麼!」  
  宴會上也有各派掌門在,聽他這麼說,自然不甚滋味。  




  「末代皆昏君,開朝盡明治,非為一而同,僅是勝者寫。」萬虎嘯在大庭廣眾下這樣論道,自是告訴人家他「不要臉」,他的徒弟也心知肚明,但上諫師父的話,肯定不知道哪裡又被削幾刀。他的徒弟也同樣知道,他們的師父老早立了這樣的規矩:「仙劍山莊,歡迎討教。勝者為王,盡獻錦玉。敗者為寇,留下路費。一指一齒,一眼一耳,任君所留,留下請走。」  
  這樣一來,仙劍山莊自然人見人怕。一旦人見人怕,騙徒不敢生事,鬧事踢館的人,也不敢亂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