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暫時唔會咁快可以查出到係咩事……啊,你要小心,唔好掂到花園裡面嘅所有花草,猶其係個朵「薇艾兒」。」張憶白提醒我。

「咩嚟?」

「佢係古家珍稀嘅獨特薔薇玫瑰品種,有極強迷幻成份,如果稍為一起風花粉吹到你身上就可大可小…就算唔係咁,你掂到任何一朵花,古家嘅三少爺都唔放過你。」

「古春花?」

「嗯。」





「我會小心。」

「黎明,你已經睇哂所有病?」張憶白又問。

「嗯。」

「比我想像中更快……我其實一陣有啲事要做,你可唔可以幫我去睇埋最後一個病人。」張憶白說:「係古家嘅人嚟。」

「可以。」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喺左庭圓頂屋第三層嘅一間大房到,地圖。」張憶白在古家地圖上圈了要去的位置給我。

原來不知不覺漸近旁晚,我走在古家的歐式老燈下格外有種蒼涼的感覺。去到該目的位置之後,我輕輕敲了敲門:

「請問係唔係要檢查,我係張憶白醫師代派嚟?」

「嗯…?入嚟啊。」似曾相識的聲音。

我推門進去,竟發現是個似曾相識的背影。那長袖外套掩蓋住其清瘦的雙腿、飄逸如柳的秀髮在青青擺動著,而回眸對我更是令我心似中箭…。





「霞…」

「…你識我?」她望住我。

「唔係……請問係咪霞小姐。」我問。

「係呀,隨便。」她如常地,總是愛握住寶劍在手。

不同的是,手上的已經不是以前的寶劍,因為那從前的那把劍早已嵌入到夜行傘之中。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醫師貴姓?」她走上前,抱住寶劍望住我:「第一次見,雖然有啲似曾相識。」

「…姓黎。」我答。





「你好。」她默默一笑,把手伸出:「要把脈?」

「咳…唔需要。」我答。

「咁你開始幫我睇病啦。」她如常地擺出那自傲又得逞的神色,四周圍的望住:「我成日好攰,好似永遠唔夠訓咁…有時候脾氣有暴躁,到底係咩事?我問咗好多醫師,冇一個答到我。」

神經衰弱刀。

「你…」我望住霞,說不出半點話。

「唔?」她瞪大眼睛,精靈地望住我。

「或者我有解決方法……」我打開藥箱,望住箱內的針灸有點猶豫。





記憶全都回來…

真的好嗎。

我再一次望住霞,彷如凝望住她的靈魂深處。

‧‧‧

「黎醫師?」霞望住我。

我把針子拾起,又放下、拾起、又放下,重複又重複的思考著,就像心裡有萬條弦線糾纏住我。

我…

我的赤灼之眼就在此時望見門外不遠處有個人正在回來,我下意識地立即收回所有針子入箱中:「霞小姐下嘛?你應該冇咩病。」我站起就想離開。





「等陣…」她叫住了我。

我又居然真的停了下來。

「我真係無病?」

「你好想有病?」我反問。

「喔~咁無嘢啦。」

「喀──」進來的,原來是一位管家。

「霞小姐,少爺同大少爺都喺庭園等你共賞茶點。」管家說。





「喔好啊!」

而我,則黯然地離去。

果然一見,連吃飯時也提不起勁,心裡只想像當初的她。最後一整碟煙三文魚籽子飯,我只吃光了籽子。

「黎明,有煩惱?」跟我一起吃飯的張憶白問。

「冇…」我說。

飯後打算外出散散心的我,望見皎潔的明月下,夏林推住在早餐時間見過的一位輪椅少年──十少爺。

見夏林跟他有說有笑,我就不打擾她了,因為少見夏林會跟家人談得眉開眼笑。

「黎明…!」可夏林就是硬要跟我揮手。

「Hi。」我回望夏林。

有那麼一瞬間,我見到十少爺用不屑的眼神望住我,但只一消即過,隨而代之是淺淺的笑面:「夏林姐姐,你朋友?」

「係啊,佢叫黎明!不過唔識唱歌。」

「你好…」我走過去問好。

「你好。」十少爺跟我問好。

他也算是古家之中友善的一位…?

「叫佢十少啦,我都係咁叫佢。」夏林淺淺一笑。

「夏林姐姐,去唔去庭園?大哥、阿嫂同阿爺都喺個到。」十少爺說。

「唔去~」夏林嘴角立即偏了一邊:「除咗你之外,依到都冇咩人值得我去陪~」

「但爺爺好掛住你。」

「返嚟之後見過佢啦~仲陪佢飲咗陣酒。」

「唔阻你哋。」我默然一笑,便回去客房。

始終不想打擾他們姐弟之情,難得夏林回來了。

古家的客房是設立在西方某位置,擁有三層之高,第一層多是住了僕人、第二層多是廚師、第三層自然是醫師們,不過古家三位主要的醫師如今都睡在病床了,因此醫師的客房只有我與張憶白共睡。

柔滑的綿被,溫暖的客房和窗外澄明夜空的美景,感覺在這裡做下人都能享受到優等的生活。

「仲唔訓?黎明。」阿白問。

「諗緊啲嘢…不過差唔多訓。」我從月亮上移開視線,轉到張憶白上身上:「你呢?睇緊咩。」

「醫療日誌。」張憶白微笑:「我每晚都要睇一次,總結學到嘅嘢。」

「你都幾博學,今日都見你不斷睇書。」

「古家只係需要有價值嘅人。」張憶白再度泛起微笑。

「嗯…睇得出,我訓先,晚安。」我關上自己那邊的燈。

「早抖。」

翌日。

因為早睡的關係,我六點多就醒了起來。儘管待在被窩裡很舒服,我還是第一時間刷洗然後前去查看鳳凰的情況。

一踏出去,便聽見鳥兒「吱吱」地叫著。僕人和管家很早就要為一天的工作做準備,我亦因為成為了古家的暫代醫師,所以如張憶白所說的穿上了與他一樣的職服。

一件純白至落地的法師長袍及鴨綠色的圍巾,手腳露出肌膚的地方照樣是包紮住繃帶。

進入開放式病房之後,我先略略檢查鳳凰身體狀況,沒太大異樣。但就在我準備離開之前,我的紫毒之眼突然劇烈收縮,意味住有「毒」正在我四附近猛烈急速地移動。

我一下子便鎖定了那三位醫師,中間的那一位。只見他體內的毒素正在急速流散住身體四處,見此情況我當下以兩指戳在其身體穴位,暫時阻止毒素亂流全身。可是不過幾秒,毒素就因為累積在同一地方不能釋出,令得該名醫師即場吐血。

正當我再打算為其進行急救時,對方已經魂歸天國,無可救藥。在阿白得知到一位醫師同伴離去後,也不禁低落地搖頭。

不過工作還是要繼續,所以我又代替了阿白去看護小霞。慶幸的是,小霞還未得知我的身份,古家的人亦因為未見過與自己親家「傲」對抗過的我,所以沒對我下殺手,只以為我是夏林的一位朋友而已。

唯一一個我需要回避一下的,便是小霞現在的老公,在「傲」家遇見過的那位古先生。但在這裡住了一、兩天,我也還未見過他的蹤影,看來也不會有太大機會遇上。況且要認出我會有點困難,因為我都把自己的頭髮剪了一剪,跟以前變得不太一樣。

今天,我收到張憶白的指示要前去庭園一間小亭為霞檢查身體。

「哈!」一聲少女的聲音。

一進入那花草世界之中,便聽到「呼呼」的劍聲四起,我跟從著劍聲找到了霞確實的位置。只見她又如同往惜一般,在亭中練劍,看來神經衰弱刀沒把她對「劍」的愛沖走。

但只出幾式,她又停了下來,然後又重返上一個動作,看上去就像糊裡糊塗忘記了當中的招式。

「哎吔……」她握住寶劍,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到底…點出……點解會唔記得哂…」

「霞?」我呼叫她一聲,示意我的到來。

不料,她一聽到我的聲音便神經過敏,瞪大雙眼就把寶劍直擲向我!我猛地向後一俯的躲避,但還是不小心摔到一跤,掉了在庭園那堆薔薇之上。

‧‧‧

「啊…」我撥走後腦上的泥髮,站回起身。

回身一起,只見霞就這般呆然地凝望住我,良久不發一言。

「…」我拾回藥箱,說:「同琴日一樣,張醫師叫我嚟幫你睇病。」

「你唔好再呃我。」霞的一句,令我雙腳冰凍了:「我知道係你,仇莫悔……小時。」

我沉默不語,沒想過她還會記得我,但我亦只能抱住藥箱說出這一句:「睇嚟我唔應該嚟。」

我們就這麼站在庭園之間,我低住頭、她盯住我,互相對峙。

「依家先知已經太遲。」霞依舊盯住我。

我黯淡地說:「留低段回憶得唔得。」百毒人有著孤獨的詛咒。

「我唔要回憶,要留就留低你個人。」

而且你有情毒在身。

「咁都只係得到我肉體,並唔係得到我嘅靈魂。」為了她的未來,我就那麼隨便編了個籍口,我不能廷誤你一生幸福:「我已經有愛人,我哋冇結果嫁,你俾我走吧。」

「好。」霞恨之切骨的盯住我:「我俾你走,但係臨走前錫我一啖。」

「我假假地都係一個百毒人,你叫我錫就錫…」我繼續黯淡地說:「你條命仲洗要嘅?」

「你講大話!」霞對我還不死心:「你唔敢錫我,因為你仲鐘意我,我話俾你知,你今次拒絕我嘅話,你喱一世都會後悔。」

我早已恨下心腸:「後悔都唔會錫嫁啦,只能怪相逢恨晚,造物弄人。」到頭來,我還是不敢抬頭望她一眼。

因為我怕一望,便會軟下心腸。

此時,一陣輕風吹過,庭園的花瓣都被吹起得掠過在我們身邊圍繞著,一首既無奈而又哀傷的情歌奏入耳內,也不知是從何而來……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

霞用手袖擋一擋陣風吹來的花瓣,我亦因此不小心抬頭望見了她一眼,一望就情根就情深得不能自拔……可惡。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

天邊的你飄泊白雲外

望住她的清脫漠然的臉孔,我果然還是軟下了心腸來,居然踏出了一步、兩步、三步,一步一步的前往到她面前。

苦海翻起愛恨

霞越望見我接近,心便跳得越快,就好像所有回憶都通通湧進上腦,又或是情毒又開始發作……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站到霞的面前之後我一手搭住她右膊,另一手從藥箱取出透明膠布貼在自己的嘴唇上,再抱住她的腰壓下令她彎住身子,再閉住雙眼、吻住她的嘴。

霞先是一呆,但很快便合上雙眼雙手抱緊住我的背,接受我的擁吻。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

那一刻,我在腦海中回憶起霞曾經也有數百次想吻過我,但都被我一手推開斷然拒絕。那時候,我何妨不想一吻?!

最後,我抱直她的身子,直視住她:「我喱世都唔會走……我愛你啊!」

霞一聽到我此話一出,便當下笑得露齒,馬上抱住了我。抱住她的時候,身體的餘溫還未消散,就正如我對她的愛……原來還未完全熄滅。

‧‧‧

「喂…黎醫師……阿黎醫師!」霞的聲音在我耳邊隱約地傳出。

她的身體好像變得越來越硬直,到最後我不禁睜一看……竟發現自己居然抱住亭子裡的一根木柱!?

發…發生什麼事…

「黎醫師!!!」霞就站在我一旁,不同的是語氣和神情都不像剛才:「你冇嘢啊嘛!?」

「我…」

「你啱啱跌落完啲花到就好似中咗邪定唔知幻術咁…一直喺到自言自語,又慢慢行過去條柱到抱住佢嚟錫……你表演緊戲劇啊?哈哈哈哈……」霞在一旁輕笑著問。

驀地,我憶起了張憶白的說話──「佢係古家珍稀嘅獨特薔薇玫瑰品種,有極強迷幻成份,如果稍為一起風花粉吹到你身上就可大可小…就算唔係咁,你掂到任何一朵花,古家嘅三少爺都唔放過你。」

莫非…

我剛才。

只是因為蘸到花粉,而陷入了幻覺之中?

「嗄…」一想到這裡,我便不自覺嘆了口氣。

一切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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