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無所謂…」他捉緊住自己雙臂,絕望地躲著。

「你依家同Jay…又有乜分別。」望著他,我不禁說出口。

「…」

我抄襲「墨牌」其中一隻角色卡片的人物簡介,說出這一句名言:「活喺陰影之下,又點會見到陽光之下嘅美好?」

「…」





「我發現,我自己都鐘意咗一個女仔。」

「…」

「小霞,你都知佢係邊個。」我望住被時間封印得永恆沉倦的赤時,搖住他的肩膊,說著自己的心底話:「我都想救佢…我都保護唔到佢……我只係想見多佢最後一面…同佢講我未講出嘅一聲『我愛你』,所以…所以你一定要醒啊!!!Jay佢……一定喺某個地方守護住你。」

「…」他慢慢抬起頭來望向我。

「赤時…就當…就當!係為咗要守護我哋最珍重嘅人而生存落去!!!!!!!」我在這個漆黑得讓人感到無力的世界之中大喊。





「生存」,這兩個字令赤時身子愣了愣,然後用啞啞的腔調向我問:「守…護?」

「冇錯…一直守護住一個女人,見到佢笑、知道到佢開心、睇住佢快樂……唔係就已經係一件好厲害嘅事咩!!!!」小霞每一個親和的笑容,又再如舊電影模式般的走馬燈一樣,在我腦內劃過。

「我…我根本……根本冇能力守護任何人…」赤時開始抓緊自己雙臂,低頭地哭著。

「你唔會孤單…」我抱緊住另一個軟弱的「自己」:「我會陪你去面對之後嘅一切,包括你同Jay下半段嘅回憶,雖然我唔知點解你會失去咗同Jay嘅記憶……不過依家拎番,我就陪你去面對。」

很快地…





我的畫面又轉回到赤時與Jay的下半段回憶,五十比一試煉的中後期。

「Jay…到底點…佢喺邊……」在安全屋之中我僵直了身子,憂心地望住眼前的Jay。

「唔好亂郁…」Jay也全神貫注地把心神放在我的頭髮上。

是什麼一回事?就只是一隻隱翅蟲飛到我頭髮上來了……罷‧了。

「我已經維持依個姿勢五分鐘……」我雙腳開始酸軟,事關我的姿勢是下身弓腳、腰背微俯、雙手舉高、十指張開。

是我被隱翅蟲的出現嚇到,而造成的扭曲又奇怪的姿勢。

「唔好嚇到佢喺我個身亂爬…一陣我成身潰爛就……」我連說話亦要十分慎重:「用溫柔嘅方法趕佢走。」

料不知話音剛落,那把鋒利的十字架小刀便被Jat飛擲了過來,把我頭髮上的隱翅蟲刺死插到牆邊。





我望住Jay再望望那把十字架小刀,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突然郁一郁個頭……」

「冇咁多突然,事實就係我已經殺死佢。」Jay掠過我身旁時淡然一笑,就小心地去拔回十字架小刀。

「餓未,杯麵要唔要加蛋?」Jay回眸一問。

「唔。」我微笑、點頭。

在上一次我把Jay帶出這一段陰影之後,我與她就不再如從前冷淡一句起兩句止,而她那總是陰沉的臉也多了分血氣。

我們再沒有主動四出去尋找訓練生,時間的軌道就好像停留在這間小唐樓之中,每一天都過著只有我與Jay的生活,我跟Jay的感情亦逐漸深厚。

我卻好像不打算醒過來一樣……





愛得越深,傷得越痛。

Jay她是我第一個有衝動…想成為她男朋友的女生,跟她在一起的生活步伐可能是灰色,整個世界也遍佈了濛濛的灰色,不見得一絲繽紛的顏色。

但我不介意。

這種日子大概過了兩、三個月,五十比一試煉也正式進入後期階段,只餘下最後十六名的訓練生,能活動的地方亦越來越少……表示危險越來越大。

因此,Jay就再沒有閒情像以前一樣駛著自己的哈雷摩托車帶我吹水、沒有閒情帶我在土瓜灣四處吃喝、沒有閒背牽著我的手繼續在這大街小巷走下去。

對我們來說,世界可能是灰沉沉的……

但至少…

這兩個月我跟Jay所經歷的歲月都已經勝過畢生的餘空。





遺憾是時間從來沒有為人類停下過一毫秒,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滴搭滴搭」的推進著。

我們的心情,亦隨住它的步伐變得沉重。

「Jay…」

「…」Jay用擦著手槍,沒有望住我。

「你有冇諗過…」

「冇。」Jay果斷地答。

「你有冇諗過…同我一齊離開依到…逃離成個特工部嘅試煉……」





「唔會走得甩。」Jay黯然地把槍枝組裝好。

「……」

「去影副相。」Jay說。

「下?」

「嚟。」Jay把我牽過去天台那裡。

天色如同數天前一樣,灰沉濛濛。

Jay把相機設置好腳架之上,再較好倒數拍攝與我一同站在天台上合照,我倆沒有笑容的面,就好像正拍著一副遺照一樣。

所以就在相機的快門要合上之前,我左手一伸搭住了Jay的肩膊。「咔」的一聲,閃光一爍,我與Jay的那一刻…便永遠記錄在這一個空間之中。

接下來的數個星期,我跟Jay合力殺死了一個跟蹤我們行蹤許久的訓練生,在深夜時分公園一旁的公廁之中,我們各人手持一刀衝入去把他亂刀刺死。

另外有一個則是被我們特意留下的線索誘騙到一座大山上,再被我跟Jay偷襲強行拋落山崖之下。

感覺上,跟Jay合作得比上幾次還要好。在行動結束返回安全屋之際,Jay在山上望見遠處有群人放著風箏來玩,還看得特別入神。

於是我便問:「你未玩過風箏?」

「未。」Jay搖頭笑笑,就想點起一根煙來。

我快手拍走她手上的香煙,把今早買來的香口糖給了她:「食煙唔健康,轉食糖。」

「…」Jay呆了一呆,便把手上一整排的香口糖放到嘴中咬嚼:「好難食。」

「冇人叫你一次過食哂。」我沒好氣地笑著。

「你啊…」Jay把口袋中一盒純曼香煙放入到我衣袋,說:「唔食番枝煙點似個男人?平時外表柔柔弱弱,人哋會覺得你懦弱。」

「正好啊,我本身就係咁嘅人,唔需要用你包煙。」我淺淺一笑:「仲有酒呢…你以後就唔好再飲酒。」

「點解!?」Jay突然大反應,整個上半身也傾後了。

「飲酒傷身啊~」我學著電視劇中苦口婆心的角色對白。

「唔緊要。」阿Jay朗然展笑,望著那漸漸低沉的夕陽:「依家唔飲,仲等幾時。」

我當時沒有明白Jay這一句的意思……

「返屋企囉。」她搭住我的肩膊。

清風輕拂著她陰柔的臉孔,平淡又漠然的節奏彷彿讓整座山林也靜下來,萬物進入好久的長眠。

回去之後的那一夜,我用僅有的材料做出了一隻風箏,還很「肉麻」地用膠紙貼上了之前跟Jay一起在天台上的合照。

大概…

這是在我能力之內,可以送她的一份禮物。

「五十比一試煉,訓練生餘下數目──三人。」

一星期又過去。昨晚跟Jay玩著用拳套打拳,弄得一大早醒來時便腰酸背痛,心情有點不是味兒。

但真正令我愣住的,是手機上特工部傳來的一則短訊。

五十比一試煉的訓練生數目,就只餘下三人。

「琴晚…你出拳太慢,又唔夠力。」與我坐在沙發上的Jay,沒什麼神氣地說。

「我……唔會輕易打女人。」我黯淡地把手中的杯麵放下。

吃不下。

Jay也跟我一樣,她自然知道是什麼一回事。

只要我們把那一名訓練生都殺死…

我們兩個便要…

互相撕殺。

「我絕對唔會對你落手。」我執著的凝望住玻璃造的茶几,凝望住反鏡內的Jay。

「點解…」Jay轉頭望住我:「你應該…一早就知道會有依一日。」

「但係…我冇諗過可以…咁相似,因為身邊有阿Jay你…我甚至覺得自己係為咗認識你而生……」

「有冇聽過交叉線?」Jay反問。

「一個X字…?」

「兩個人,如果係一條交叉線,有一日總會聚埋一齊。」Jay倦意的微笑,好像烏雲背後的清風能吹散鬱在心頭的的陰霾:「不過,過後佢哋總係注定要分開。所以…如果有人同你係一條交叉線,已經係一件好幸福嘅事,至少……有咁嘅一刻,你哋係一齊過。」

「Jay…」我走去把她抱緊住,彷彿這一輩子都不想放手。

Jay頭一次雙手貼在我背上把我抱住,淺淡地說:「好好珍惜擁有嘅時間。」

試煉持續了五個月零六天,特工部又發放了一則訊息──「編號1825訓練生,因為其出色暗殺表現,獲得「獎勵」。」

這個短訊令我一連數晚,都幾乎睡不著。

一方面,我害怕Jay在下一秒會在我面前消失。

另一方面,我要提防最後一名訓練生的來襲。

有時候望住阿Jay的側面,我的眼睛都會有淚水在裡面打滾想要跑出來,不過還是被我強行抑制下來。

終於,和平在七天後的一下巨響之下結束──「砰!」。

最後一名訓練生用電鑽等工具把門鎖弄破,再用一顆土製炸彈把門身炸開,打算直接殺進來。

在不同房間中的我和Jay當然因為爆炸聲而醒來,但我猜想她應該跟我一樣想法……就是這傢伙為什麼要用炸藥…?因為引起公眾恐慌也會被特工部處決。

但沒想到的是…對方不單止利用炸藥等武器,更手持著一把機關槍在屋中任意亂射,想要把我們迫出來似的……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射擊聲完全沒有停過,在外面不斷咆哮。

「睇嚟對方已經冇耐性……」Jay透過手機跟我聯絡。

「佢咁做係違法,特工部點解……」

「恐怕……特工部已經默許佢咁做,前幾日所講嘅「獎勵」…就係依一樣,可以引起公眾慌同使用第四級危險武器……」Jay推測著。

「你兩個再收埋自己都無用,特工部為咗你兩個快啲死,都已經特別容許我用第四級危險武器,你哋有兩個選擇……」那名訓練生在大廳外望住走廊那邊,說:「一,出嚟俾我掃射變成蜂巢,二,立即用武器自刎而死。」

「好對唔住,我哋冇諗過……」我跟Jay異口同聲地說:「要死。」

「Jay!」我輕喊一聲,便從房內跑出到鄰近的廁所裡。

這麼一來那名訓練生便往我方向射擊,成功引開了他的注意力,讓Jay能偷溜到廚房,至於她去廚房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關掉電箱的總制。

「砰。」屋子內的燈光全都熄滅,就算街外晚上的街燈正亮著……也透不進來。

因為我們總有預防對方會透過窗戶用狙擊槍來暗殺我們,因此除了防彈玻璃之外,亦用上了警察盤問室會用到的防透光雙層黑玻璃,只有屋內的人望到外面的情況,而外面的人只會望到反射的畫面。

「…你哋,唔洗搞少動作。」那名訓練生明顯怯了一怯,所以又亂開數槍壯膽:「冇用!你哋始終會死喺亂槍之下!!!!!」

我跟Jay合力弄滅屋內所有照明之後,便打開了手機中鏡頭包含著夜視模式,來作雙眼觀視屋內情況。哪怕我跟Jay的潛步技術稍為不精,走在地板路時有輕微的雜聲,便會立即變成肉醬。

我們兩人如同探秘的貓一樣,小心地靠近到廳中的訓練生,只見他一面凝重地用槍頭探黑,把它當作盲拔一樣翻東翻西,遇到自己不能接觸或害怕的位置便往那兒亂開幾槍。

Jay跟我打個眼色望向了自己之前喝完了,放在桌上的酒樽,會意的便握著酒樽以手指作倒數三下,便把酒樽擲到一個無人處!

「冰!」酒樽的碎裂聲觸動了訓練生的神經,立即往聲音來源的位置猛射。

一早握住十字架小刀的Jay亦有所行動,果斷地拔刀向對方的後頸刺去!那名訓練生被刺後頭很不自主地往上一仰……想要叫出聲卻喊不出來。

作後的我也馬上跑過上來,使出一記飛踢擊往對方腰背的位置,他一個飛摔便向前急飛直至碰上了牆壁。

我跟Jay雖然放下了手機望不見對方,但在這種頸子也被刺的情況下我們都相信對方已經死掉,所以就放鬆了戒備的談起來。

「呼…最後一個都……」我嘆了一小口氣。

「你依下飛kick就算睇唔到,我都feel到個角度好靚。」Jay也淡淡一笑。

「同我打拳個陣唔見你用依招。」Jay無奈地嘆笑,說:「你個女權主義者。」

正當我想回答Jay的時候,屋內那名訓練生倒下的位置就傳出了一下清脆的槍聲……!最糟糕的是…感覺到痛楚的不是我……

「砰!」

「砰!!」

「砰!!!」

在漆黑之中的連續三下的槍聲,我感覺到Jay向前傾倒往我的胸膛上……一動不動。

「Jay…」我雙手震顫地抱著她,然而雙手在她的背上摸到了濕漉的血液……

「Jay!!!」腦內幾乎一片空白。

「砰!」又是一下槍聲,我很確定槍聲來源是來自那名訓練生。

我把Jay抱住並用自己的背作承托撲到在地上,然後伸手拿回自己剛才放下的手機開啟夜視模式望往那名訓練生的位置…給我看到了那傢伙居然正手持掌心雷以瀕死的姿態往我們開槍……而在他身後的牆壁頭上爬住了一隻隱翅蟲。

一股不知名的憤怒驅動著我全身,令我無視槍擊狂奔過去奄奄一息的訓練生面前猛毆,一拳、兩拳、三拳、四拳、五拳…!連我自己也數不清向他揮了多少拳……只知道要把他打得個稀巴爛!!!!!!!!!

在他臨死之前,動用了最後一分力氣及最後一顆子彈以極近距離用掌手雷往我腹部開了一槍,我才感覺到……Jay剛才中彈的一瞬間痛楚。

幾乎瘋掉般的我抓住了牆壁上的隱翅蟲徒手將其捏碎致死,再用那一拳打在那傢伙的臉中心!「格拉──」的一聲,他的鼻樑給我打斷了、臉頰給我打凹了、眼球給我打得快要甩出來了、臉骨給給我打得移位了連牙齒也給我打得斷光了……我才跑到去Jay那邊想要查看她的情況…所以立即跑回到去廚房想把電源都開了……可是門外卻有人用著光猛的電筒照著我們。

「搞咩啊…好嘈呀。」這把聲…是鄰屋的老太婆。

「哇…你成臉血嘅……哇…佢做咩事啊…!?」老太婆瞪大雙眼望住了Jay。

「拎電筒嚟…」我走過去想要把電筒搶走,卻發現自己腹部中了槍動不了……剛才握碎隱翅蟲的那隻手亦嚴重赤紅、冒起了極大的水泡,狀況極是恐怖。

「你…你哋有咩過嚟先再講……!!」老太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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