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住我的她忽然沒有說話,目光之中就好像想要窺探我深處的想法一樣,這種靜止的時間,在廳上播放機播完那首周杰倫的《稻香》就完結。

「唔記得同你講,你間房衣櫃掛住件避彈衣,如果你鐘意就戴埋入面個頭盔、手套、田罩,咁樣啲蟲就唔會掂到你,受保護動物。」她的說話之中帶著暗諷。

「啱啱靜咗個幾分鐘仲以為你想殺咗我…」我細聲的說,細步的回房。

「啱啱……」Jay喝了一口桌上的不知名飲料,應該算是酒:「我聽緊周杰倫,唔想聽埋你把聲。」

「痴線……」聽完她的解釋之後我就一語帶過返回入房,當然這一句我是以極微的音量來說出。





打開衣櫃,果然有件複合式的高級避彈衣就安掛在這裡,穿上以後的確覺得多了一重保障。原本還以為叔叔介紹給我的會是什麼很有經驗的精鍊高手,想不到來了個跟想像中不同的女人啊。

這場試煉之中,我能存活下來嗎。

帶著頭盔睡覺這種事我當然不會做,可是躺著睡不著的我感覺只是在浪費時間,所以就走出去打算鍛鍊一下、鬆展一下筋骨,走到唐樓天台上把門推開,卻發現了Jay正在此處打著拳,赤手空拳的打著練拳專用的沙包袋。

「…」我們兩個都給對方呆住了幾秒。

「我打拳聲太大,嘈醒你?」Jay說出來的時候自己完全不會笑,繼續揮拳向沙包袋。





「只係想上嚟鬆下筋…既然你用緊……」我就走吧。

「唔洗走,過嚟打下沙包。」Jay說。

我走過來敷衍地打了兩、三拳在沙包上:「我哋又唔係要去打擂台…」

「但係用嚟發洩壓力係唔錯。」Jay走到一邊,靠住天台的圍牆抽起卷煙:「你應該好大壓力?」

「壓力…當然有。」我摸一摸沙包上用破布縫好的位置:「你有打開拳?」





「日日打、月月打、年年打。」Jay答。

我點一點頭後,就轉身離開。

她,是個就連練拳時,也會開著周杰倫的歌來聽的人。

我印象中的她,大概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們平日會吃些什麼作為食糧?很簡單,早、午、晚三餐都只是杯麵。Jay特別喜歡紅色杯裝的麻辣味杯麵,所以我往往一吃便要喝一大樽水。

直到五十比一試煉兩天後正式開始時,我都還未敢相信這場殺戮競賽開始了,因為在我來看,日子跟平常無異,只是換了個地住睡而已。

「你…可唔可以唔好買辣味。」舌頭赤紅的我問。

「塊臉紅紅地,有血氣。」Jay淺淺一笑:「好過咁蒼白,女人咁款。」





「…」不經意望到Jay一笑的我愣住了。

「有問題?」Jay立即收回笑容,變回那張冰冷的臉。

「冇…」原來,她笑起上來還滿漂亮。

「你皮膚都好蒼白…所以要食麻辣味杯麵?」我望住她的側臉。

「我…不嬲就係咁。」Jay把掩在眼前阻擋視線的黑髮拂到耳背後。

「萬一,我哋遇上敵人……」

「走…」Jay用孤冷的目光望著我:「我會留喺到,做你嘅開路者。」





我很想知道,她與叔叔的關係……朋友、師徒、戰友?

「想轉下口味?」Jay自己吃完杯麵後就站起來問:「一陣夜晚落樓下食好唔好。」

「…落去?試煉先啱啱開始唔夠一日,咁做會唔會……」

「成個香港咁大,加上一開始特工部唔俾提供太多提示俾我哋參加者,所以唔會話好危險。」Jay現在朗然的笑容與本身冷沉的氣質極為不夾,卻帶出了一種遺憾般的美感:「而且我哋點解一定係做被動嘅一方?主動求勝,總好過坐日待斃。」

如是者,我們那一晚就到了唐樓下面的麵檔就餐,點的都是牛肉麵、魚蛋河等常見的例牌,不過基於街上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特工的關係……我吃得格外留神。

「我計過,」Jay與我相反,十分爽俐地咬開墨魚丸,說:「你平均食一粒魚蛋要三十秒,一啖麵要二十秒……你咁樣反而好明顯。」

「咁應該點…?」我認真地問。

「自然啲。」Jay看著桌上特工部給予的通訊手機,說:「上面顯示,有一個特工…同我一樣喺土瓜灣。」





「……」我差點就想把麵吐出來了,居然這麼快就遇上了:「你想搵佢出嚟?…定係回避。」

「已經搵到。」Jay敲打我後腦一下,淡然一笑:「咪就係你。」

「嗄…原來你講笑……」

「以後唔會有咁多笑講。」Jay提醒:「殺人個陣,唔好手震。」

「…」我望著她冷峻的目光,猶思了數秒:「唔會。」

「食完未。」

「唔,埋單。」我答。





就在Jay付過錢,與我並肩走出麵店之後……她牽住了我的手。

我目光滯怔地望住她,而Jay只望一望我,就把我的手牽套入自己的連衣帽的口袋之中,沒有任何疑慮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偽裝好重要。」Jay一直黯然地低著頭,沒有情感地說話:「你隻手…同我一樣咁凍。」

也…是的,大概…沒有其餘的訓練生會想到……一對情侶會是特工吧。

「你低住頭點睇路。」我問。

「你就係我對眼。」Jay答。

「唔好眼望七八方,就望住前面。」Jay的意思就是表示,越是疑神疑鬼便越是顯露自己的身份。

回到唐樓的安全屋之後,Jay便又再戴著那MP3及聽筒上天台打沙包袋。在這種虛寒的天氣之下打拳,應該很吃力、很耗氣。

「你又聽緊周杰倫?」我都走到天台之上「抖氣」,雙肘撐在圍牆上望住外面。

困在那個多蛇多蟲的小單位,實在是讓我喘不過氣來,想上來呼吸一番。

「…嗯。」Jay大概沒料到,我會向她搭話。

「我始終都係想知你同我叔叔係咩關係…因為,我喺世上已經冇親人。」我望住灰濛濛的天空。

「我…係一個原本已經死咗嘅人,你叔叔喺兩年前五十比一試煉入面及時救咗我,明未。」Jay說。

「佢點解要救你。」

「個陣得番我同最一個訓練生…不過原來佢一直喺暗中收買咗兩個殺手,增加自己實力去對付其餘訓練生,而你叔叔仇孤容啱啱好幫特工部調查到依件事……就及時喺依橦樓、依一天台,救咗我。」Jay說:「唔係佢……我兩前已經喺到俾人拋落樓。」

「所以佢就叫你報恩?」

「唔係,係我自己選擇。」我留意到Jay的眼眸裡有一剎那是充滿了怒怨,但很快就變回為黯淡的神色:「唔好講咁多廢話…早啲休息,聽日我哋會行動。」

「…」她的雙眸深處告訴我,好像有一個秘密似的。

翌日,我們預備好了一套裝備去獵殺其餘的訓練生,因為Jay說被動的人,往往是死得最快、最不明不白的人。

「要好似綿羊咁過一世,定係好似獅子咁過一日?」這是Jay出發前反問過我的問題,然後再在後面補上一句:「成為特工之後,每一日就會變到獅子咁過。」

言下之意就是指,就算現在試煉躲得一陣求安穩,到真的成為特工之後亦無法避免這種撕殺的行為,所以還是讓我及早的適應好。

始終我在特工部受訓時……殺的都只是些貓、狗、猴子,最多也只是一些被香港政府暗地拘捕,無親無故的內地廉價犯人。

要親手跟一個有同等知識、實力的人對決,就真的未曾嘗試過。

Jay租了一輛黑色的客貨車,讓我們能在特工部每天給予的指定活動範圍內行駛尋找目標,而裡面放有遠程鏡及一部手提電腦,能夠隨時留意四周狀況。

「大概要搵幾耐?」我問。

就算特工部每天會釋出關於我們訓練生的特徵,也很難在這麼大的地方尋找到一個人,猶其是愛躲在一些暗角、小鋪的傢伙,根本很少可能會找得這麼微細。

「你放心。」雙手駛著客貨車的Jay,一邊專心地望住前方一邊說:「有訓練生距離我哋五百米之內,雙方手機就會有提示。」

「唔怪得知你租嫁車周圍去。」我望著手提電腦的GPS地圖,正不斷移動的我們。

Jay低沉地「啍」笑一聲,繼續握住車盤在土瓜灣至到旺角一帶游駛。

我跟Jay在車裡都待上了大半天時間,我們在旺角鬧市下車買了兩個肉丸熱狗吃著休息的時候,手機忽然就傳出了特工部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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