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曼醫生放下報告,用他慣常嚴肅的語調說:「胚胎已停止生長。你今晚立刻入院,明早我會為你做子宮擴刮手術。」

嘉麗整個人呆了,驀地身子像落葉般發抖,淚水汨汨流下,道:「天啊,為甚麼要我失去她!」我只能用雙手抱著她。

次日黃昏,嘉麗躺在病床上,臉色有點蒼白。這時進來一個身穿白袍的肥胖男人,正是費曼醫生。他說:「手術很成功,你吃過晚餐便可出院了。」

「費曼,你知道我是一個孤兒,我真的很希望有孩子,你可以幫我嗎?上天為甚麼再次這樣對我?」嘉麗緩緩道。

「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一個全球性的醫學難題。」稍停頓一下後費曼醫生出奇不異地望了我一眼,道﹕「除非是我們的A計劃,你丈夫史丹利也知道的。」





我用怒目瞪了他一眼,道:「別聽他胡扯,這是他部門一項機密研究,但還是非常初步。」

嘉麗陡地雙手抓著我的右臂,道:「我不怕,我甚麼也願意試。」

「麗,天主會保佑我們,其實很多沒有孩子的夫婦也活得開心呢。」

嘉麗搖著頭,近乎竭斯底里地叫喊:「你怎會明白!你和綠蘭有兩個女兒,你好自私!」

「不!」我的心劇震了一下,身體反射性向前一仆,耳邊彷彿響起機器的低吟聲。我環顧四周,只見一個皮膚白,身穿粉藍色西裝的女士坐在我右邊的座位上。我心道:「原來睡著了。」





這位女士是我的同事鄭蕙倫醫生,是傳染病專家。我們同屬世衛特遣組,現正往菲律賓支部開會途中。我揮手叫空姐取來一罐啤酒,然後呷了一口。

鄭蕙倫關心道:「怎麼,研究上有想不通的地方?」

我苦笑道:「一半一半吧,追查了三年,實在愈來愈多疑團。你們有什麼新發現?」

「這三個月有兩個新國家匯報流產率升破百份之六十。」鄭蕙倫打開手提電腦,指著螢幕上的世界地圖,續道﹕「印度和巴西。我們用最快的時間在這裏檢驗了三千名流產女性的遺傳基因,血,糞便和子官內膜樣本,結果沒有任何異樣。用現有的醫學知識來看,她們都是百份百健康,沒理由會連續三次流產的,而且全部都發生在懷孕第六星期!」

我壓低聲線道﹕「你們樣本中找到卵黄囊嗎?」





鄭蕙倫緩緩搖頭。我不禁呼了一口氣,道:「最近我們在美國實驗室,用立體超聲波監察一百名孕婦,發現卵黄囊都在第六星期消失了。」

鄭蕙倫睜大眼晴,道:「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難道是某種環境因素令母體自然吸收了卵黄囊,但這種流產案例相當罕見!」

卵子受精後,分裂為胚泡,由輸卵管進入子宮,栽床入正在迅速生長的子宮內膜,吸取母體營養。栽床後胚泡變為卵黄囊,然後往後的六星期卵黄囊內的幹世胞會轉化為不同的人體器官。但卻在它開始這個神奇的歷程前,它消失了!

我們再討論了一會,飛機的引擎開始發出隆然巨響,慢慢向沉睡的馬尼拉滑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