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七連敗的手下敗將。」甫見面,阿禮便向我說著。

「混蛋。」我吐吐舌頭。

我看著他,還是一貫平淡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看著我。
本來還是緊張的心呯呯跳的,他這樣一逗我,我就不再緊張了啊。

「你該不會是想要我承包你一整天的花費來懲罰我吧?」我說,「我可是個窮小孩喔。」

「我又不是吃軟飯的人。」阿禮擺擺手,便示意我跟著他走,「走吧。」





我走在阿禮旁邊,又不敢走得太近。還是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

他的表情還是一樣,還是那個從容的笑容。
明明他是個毒舌,但看著他那抹笑容,總是生氣不下。

「想不到妳穿便裝,還挺好看的喔。」走了好一會,阿禮突然說道。

「咦?」我有點不知所措,「喔,謝謝。」





「不過我喜歡大胸部的,可惜啊。」阿禮笑著說,瞄瞄我的上身。

「得不到你的青睞,沒有大胸部還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生氣的道。

「呵呵。」阿禮卻還是一臉無可無不可的樣子。

我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腳步。

駁髮的長髮垂至腰間,穿著貼身的白色背心,外面套上了一件紅色的薄外套。
下身是僅僅蓋住臀部的熱褲和厚底球鞋。




臉上也畫了看來似淡妝,其實也花了很多心思的精緻化妝。

我可是花了很多時間來準備今天的約會啊。

明明精心打扮過,又要裝作漫不經意。
阿禮卻一句我沒有大胸部來打撃我。
哼。

「記得穿短褲或者短牛仔裙啊,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妳就好好發揮自己的優勢啦。」

昨晚我在苦惱著今天要穿甚麼的時候,阿響這樣跟我說。
哼哼,這個男人根本不看腿,阿響妳算錯一步了喇。

「妳有沒有甚麼不能吃的食物啊?」阿禮忽爾問我,「食物過敏之類的。」





「啊,沒有。」我搖搖頭,「我甚麼都吃的。」

「呵呵,甚麼都吃啊。」阿禮笑,「真是好養。」

「甚麼真是好養啦!我又不是寵物。」我嗆他。

「沒有沒有。」阿禮還是笑著,「妳啊,到底變了多少?」

「…就你看見的一樣呀。」我說。

「感覺妳開朗多了。」阿禮說,「不過我覺得妳本質還是一樣。」

「…不要總是一副看穿我的模樣啊。」我輕聲說。

「…妳還真是好懂呢。」阿禮說,他稍稍走在我前方,我沒法看到他的表情。





「…你知道那天鄭老師把我叫出去了吧?」我故意扯開話題。

「嗯。大家都看著妳呢。」阿禮說,「大概是唸妳落後了吧?」

「對啊。」我說,「她說我這樣下去,會考也不能考得過呢。」

「嗯哼,」阿禮看看我,「妳可是曾經的文科班第一啊。」

「曾經啦。」我擺擺手,「我上次的小測可是真的一塌胡塗。」

「那然後呢?」阿禮問,邊領我走到商場的最底層。

「…你說,我在這個時間變壞,變得不願意讀書,是不是很笨?」我問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他說這樣的話。
或者,我相信他會了解我吧。更準確的說,我希望他會了解我。

「是啊,笨到極點。」阿禮沒有半秒遲疑,「不過誰管呢,人生又不是只有讀書考試一條路。」

阿禮看著我,「妳現過過得很快樂吧,那不是已經很足夠了嗎。」

「嗯。對哦,很快樂。」我感激的看著他,「謝謝你可以理解我呢。」

「理解妳不難。」阿禮說,「我就說妳很好懂呀。」

「哪有。」我說,邊跟著他走進了一家日式餐廳。

如果我真的很好懂,如果他真的看懂了我。
那,他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對他的心意?







「這裡的午餐定食很不錯喲。」日式餐廳裡,阿禮把餐牌遞向我。

「讓我看看…」我讀著餐牌,鰻魚定食,燒鯖魚定食,炸豬扒定食…

「好,我決定好了。」阿禮把餐牌放下,「鯖魚好吃喔。」

「喔,」我看看餐牌上的食物照片,「那我就要鯖魚定食囉。」

「好好,要喝點甚麼嗎?」阿禮問我。

「…不要了,這裡點餐飲好貴啊。」我搖搖頭。

「妳傻啊。」阿禮失笑,「這頓我請妳啦,想喝甚麼就點吧?」

「不用了喇,是我輸了耶。」我連忙擺擺手。

「行了喇。」阿禮說,邊揮手喚侍應過來,「妳就喝柚子梳打吧。」

「請問要點甚麼呢?」侍應已經走了過來,我只好看著阿禮為我拿主意。

「一客燒鯖魚定食,一客鰻魚定食。兩杯柚子梳打。麻煩你。」阿禮說著,然後把餐牌疊好交給侍應。

「好的,謝謝惠顧。」侍應笑容可掬的說,大概像阿禮般有禮貌又爽快的客人都較受歡迎吧。

「…謝謝你囉。」侍應走開以後,我輕聲說。

「不用客氣啦。」阿禮托著頭看著我,「妳怎麼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我左顧右盼著,這是我緊張時的習慣,無法直視別人的眼睛。

「我…」我的眼神胡亂遊走著,「這是我第一次單獨跟男生出去耶。」

啊,我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呢。

原來還是被他悉破了,我的確是緊張的很。
因為是第一次跟男生單獨出去,還是自己喜歡的男生。
上次跟阿奇一見面就分開了,根本甚麼約會都沒有進行過。
所以這次,才是我真正的首個約會啊。

意義重大,可面前這個男生卻是甚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哇,」阿禮笑,「那我還真是榮幸啊。」

「…所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喇。」我垂下眼睛,「我真的很不習慣跟男生相處。如果讓你覺得奇怪,真的不好意思嘛。」

「沒有的事。」阿禮說,「妳也不用勉強自己的,自自然然就好啦。」

我看著他,他也正看著我。
我被他彷彿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得發窘,只感到臉頰像是被燒紅了。

「我又不會吃人。」阿禮笑。

「…如果我做回自己,可是會把你悶死的。」我輕聲說。

「是嗎?」阿禮悠然的說,「我可不覺得哦。」

「我不想再做回從前那個只會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別人都避之則吉的霉菌了。」我說。

「為什麼妳會覺得自己那麼差呢?」阿禮問我。

「…你也見過我姐姐的照片吧。」我說,「我一直生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她太完美,我太平凡。」

「哦,」阿禮呷了口熱茶,「平凡也挺好的不是嗎?」

「我也想試試受歡迎,我也想要有很多朋友圍繞著的青春時代呀。」我說。

啊啊,原來即使我已經改變了一段日子,這種自卑和不忿的心理還是潛藏在我的心底裡。

「那妳現在得到了嗎?」阿禮問。

「嗯,」我想起阿響她們的臉。「我很開心,是我從前想也沒想過可以得到的東西。」

「那妳應該寬容一點呀。」阿禮說,「即使妳看來是開朗多了,我總覺得妳還是藏著很多心事。」

我看著阿禮。
他這樣看穿我,不斷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靠近我的內心。

「請問鰻魚定食是哪位客人點的?」侍應捧著餐盤,走近我們的桌子。

「啊這裡。」阿禮指指面前,「鯖魚定食是這位小姐的。」

他的家教真的很好啊。
有禮貌,容易親近,大方。真的很像小丸子的朋友花輪同學啊。
而我就是由野口變成的新同學。一個有著野口性格的女孩呢。

「快嘗嘗吧。我覺得挺好吃的啦。」阿禮說,邊拿起筷子。

「好好。」我說,面前的燒鯖魚淋上了照燒醬汁,魚皮被燒得香香脆脆的,賣相很吸引。

「那我不客氣了。」我說,夾起了一撮魚肉送進嘴裡。

「很好吃吧。」阿禮說,他也已經津津有味的吃著他的鰻魚。

「嗯,好好吃噢!」我說,呷了一口柚子梳打。

「呵呵。」阿禮定睛看著我,微笑著。

「幹嘛這樣盯著我啊?」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的。吃飯的樣子好醜耶。

「沒有。」阿禮說,「就覺得妳吃東西的樣子好像倉鼠。」

「倉甚麼鼠啦。」我說,「豬頭。」

嘴上這樣說著,心卻呯呯的跳著。

我垂下頭,默默的繼續吃著燒鯖魚定食。
但那以後,我都不太知道定食好不好吃了。
因為我的心神,已經被阿禮從容的微笑緊緊抓住。

「吃過飯後,陪我去逛一會吧?」阿禮說。

「好好,今天你作主。」我說。

「那快點吃吧,倉鼠。」阿禮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