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無數的火箭如像開煙花般升空。
看到的人不知所措,準備遭殃的人一無所知。
這一切恍似是軍事演習,一個個鏡頭裏都像是資料片段。
但這不是,這不是演習、這不是資料片。
在那時候,在各大小螢光幕出現的,是直播片段。是真真正正的炸彈頭,發到天上。
由發射地點到這裏,只需要半小時。
起初就只有零星的突發報道,還當作是惡作劇處理。
然後當知道大禍臨頭的時候,就各自四散。
有些人剛好躲了進來,有些不幸的只能眼白白送命。
在最後的數十分鐘,街道上靜得恐怖。




不是沒有人,而是沒人敢再說一句話。
因為保持沉默的,已經知道在說什麼也沒有用。
安安靜靜的等待爆發的瞬間,一下子的被掩蓋。不留下任何證據的,不再有翻身之地的消失。說上來。
到了最後,那個命不久已的政府仍然在賣笑。
說什麼譴責恐怖分子,嚴厲懲處一切危害繁榮穩定的什麼什麼。
說真的,既然總部也快要化成灰燼了,你還在說什麼恐怖分子?
你不是應該叫市民好好躲藏的嗎?不是應該保障市民的安全嗎?
你這樣說,實在死也要面子。不過也是的,不到瀕死也不知道對方的為人。
至少,我也能稱讚他始終如一吧。而且,我是認識那位所謂「恐怖分子」。
那位是我的朋友,是一位熱血、固執的朋友。




即使他發言不多,我們交情也不算太深;
但是他是我認識裏,對過去香港的歷史最感興趣的年輕人。
他漸漸學會廣東話,漸漸懂得什麼才叫獨立思考。
漸漸才懂得什麼叫香港。別人說這些是查毒,這些是洗腦。
但我也管不了這麼多,反正事實擺在眼前。
既然對方明知道自己在說謊,也跟你辯駁下去;
就代表他心裏也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對不起,好像變得有點玄了。
其實在他幹這件事之前,有問過我們一些意見。
當然,我們都是一致反對的。沒有人希望自己從小到大住的地方化成灰燼,更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和物不在復存。
即使香港名存實亡,亦不需要玉石俱焚。




更不需要拿那數百萬條人命風光大葬。但是我們阻止不了。
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夠說服他,也沒有一個人敢報警求助。
跟他說這樣做也無補於事,換來的是他反過來說我們:「這樣的等死也是無補於事」。
要是我們有人報警,無論是被告還是原告,都沒有好下場。
甚至我們有提出過,直接拿炸彈跟政府談判。
但即使不說出來,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因為政府用不着去理你,就馬上把你帶到勞改中心。經過一輪寂靜,他就在紀念日那天下手。
「『50年不變』過去了,甚至由1997到現在已經過了70年。
到現在,香港已經徹徹底底的死去。
不但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城鎮,更是變成了一個失去歷史的城市。
我看不見過去,也看不到將來。
一個已經被拋棄的城市,一個已經沒人會在意的地方,即使毁滅掉也不會心痛。
因為它早已經在50年前毁掉。
我所做的,只不過將『毁滅』兩字從意義上,帶到實質上罷了。」他臨終前是這樣說的。
後來有人說,他是個千古罪人。
說要是他冷靜一點思考,要是他還有腦袋的話,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甚至有人說,他是外國派來的間諜,或者是收了錢的內鬼。
「別被他那麼年輕的外表騙到,他肯定是一個反社會人格的恐怖分子!」
甚至有人說他還沒死,躲在某處偷窺偷笑。
實在人不可貌相——說的不是我那位朋友,而是胡亂責罵他的人。
要是冷靜一點思考,要是還有腦袋的話,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試問有誰會這麼有空,想把數十枚氫彈在自己頭上數十公里處引爆?
難道他不怕死嗎?難道他沒想過後果嗎?我其實不介意別人說他是罪人——要是說得有理的話。
因為是非不是黑白的,並沒有絕對的對錯。
你可以說他做得好,也可以說他做得錯;
但絕不能侮辱我——甚至他本人的腦袋。
在一面倒說別人沒腦的時候,麻煩也冷靜反思一下自己說的話有沒有腦。沒錯,他是要自殺。
而且要全香港人陪他一起陪葬。
這一點沒法爭拗。
但在罵他殺人犯之前,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會淪落到這樣子?
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全香港人一起與他陪葬?
不是什麼煽動洗腦,不是什麼外國荼毒;要是這麼簡單的話,他早就被送到勞改中心。




為什麼他要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也要這樣的自殺?是因為他覺得絕望,是因為他覺得已經沒救了。
不單是他本人覺得自己這樣,而是他覺得整個香港都是這樣。
他覺得香港已經「失去過去」,「沒有將來」。
他覺得與其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拖拖拉拉倒不如直接安樂死。那時候我們反對他,不是因為他的立場,而是因為他的做法。
不是因為太激進,而是因為這樣做沒有見地。
這樣做,就跟自殺式炸彈襲擊沒分別。
其實大家也是站在同一個立場,認同同一個價值。
只不過有人走偏了,沒人來得及扶持,就馬上的「攬炒」。
本來這樣會引來分化,但是分化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怎樣分下去已經不再重要。但這樣的ending,在遊戲裏大概是bad end吧。
但是已經沒法restart了。
不知道你還有沒有機會restart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