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你是認真想要入伍當兵的嗎?」那編冊官眼神凌厲地盯著周謙道。

「回大人!入伍從軍,乃是保家衛國之大事,草民從未視作兒戲!」周謙渾然不懼,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道。

那編冊官稍為一愣,心想:這文人的眼神還算可以。他又道:

「你會不會是誤會了些事情?我中軍大營,向來不招募純粹的文人!軍中所有文書職務,都是由有讀書底子的武官輪任的。」

「草民立志從軍,正是為了要上戰場殺敵!後勤文書之類,也絕非草民的志願!」周謙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雖然你帶著兵部的入伍令來,按照程序,是應該要把你編入名冊,我身為編冊官,只管把你編排到哪個等級的新兵營罷了!不過,本官身為中軍大營的把關者,也是被賦予了權力,可以否決兵部作出的決定!我中軍大營乃是衛國引以為傲的主力,不是隨便給誰混資歷的收容所!若是連這種質素的新兵都能入營,這可是會拖累大軍士氣的!這入伍令,本官不收,退回兵部吧。」編冊官把周謙的入伍令,推了回去!

這時候,周謙心裏在罵了。注意咯,他是在罵爹,不是罵娘。

他心裏想,明明是他爹要讓他進軍營鍛鍊武技的,還說要直接保送他入尖兵營呢。怎知道到頭來兵部發給他的入伍令,竟是這個樣子,就連編冊官都慘不忍睹!他當然不會怪這編冊官,畢竟就這入伍令裏寫的他,根本就是個爛人啊。

正當周謙還在想,該怎麼說服這編冊官收下他這個爛人時,涂大富就插嘴了。

「大人哪!這位周顯兄弟是沒有問題的,肯定符合當兵的資格!我涂大富可以為他作保!」





「大人!我錢茹芸也可以為周兄弟作保!大人你在過年的時候,肯定沒有回過朝歌城去是吧?所以也不知道這位「大力書生」的名頭,是多麼的響亮!他喔!單人匹馬,打倒好幾名的武者護衛,還徒手拔起了朝歌城的護城鎮石!就連煉氣士的飛劍,他都能夠一捏便弄成廢鐵!」

那編冊官聽了大富和茹芸所言,嘴角帶笑,眼神卻是暴怒。

「作保?就憑你們兩個剛入營的新兵?要是隨便任何人作的擔保也能算數,那我還當甚麼編冊官?這編冊處都可以撇掉不要了!你們喜歡保誰進來就保誰好了!」

「大人這麼說也有道理……」涂大富咕噥道。

「你們以為本官是傻子麼?要是胡謅,也謅得靠譜一點!還說甚麼徒手拔起鎮石,捏壞飛劍!這秀才要是真有做過這些事情,我嚴輿便……」





「便怎麼樣?」涂大富問道。

「不如用屁股吃鬼天椒如何?夠有霸氣的!」茹芸接著搭話。

「給我閉嘴!你們兩個真的以為,被編入名冊了,就不會被弄死是不是?本官待會就要試試你們的命到底有多硬!還敢跟本官打賭!」這叫嚴輿的編冊官使勁一拍,第二張桌子就這麼毀了。

嚴輿轉回來,發現周謙仍然站著,便道:「你為甚麼還在這兒!本官不是叫你走麼?」

「回嚴大人!草民不走。」

「哦?你在這兒賴著不走,難道就不怕本官給你添上一條搗亂軍營,妨礙軍務的罪名?這可是要殺頭的!」

「草民持有兵部的入伍令,依據衛國律例,草民定當被編入中軍名冊,這是誰都不能夠推翻的決定!嚴大人剛才所說的把關之權,應該並非於律例之內有清楚列明的。嚴大人的意思,其實是想讓草民自行放棄入伍吧。」周謙道。

嚴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不愧是當朝秀才,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本官以為你讀過點書,該是明事理,知進退的人!本官讓你自行放棄入伍,乃是為了你好!你以為新兵訓練,是很輕鬆的事兒麼?訓練官若是知道你的履歷如此不堪,必然會對你諸多留難!人家練兩個時辰,你便要練雙倍!操練也是會死人的你知道麼!」

「草民謝謝嚴大人關心。我衛國對於訓練軍士之嚴苛程度,草民早已有所聽聞。草民願意服從訓練官的任何命令,如有任何損傷不測,也是草民自招的,並不會把責任推卸於人!」

「好!趕你也趕不走!既然你那麼想要入營,本官便成全你!周顯,本官在此確認,你已被編入了中軍名冊!你就去庚等新兵營報到吧。」

「是!謝謝大人成全!」周謙道。

「甚麼羹?」涂大富小聲問道。

「你這傻大個!連天干也不會數的嗎?甲乙丙丁戊己庚申!庚等就是第七等的新兵營了!」茹芸道。

「顯兄弟要被發配到第七等的新兵營?有沒有搞錯了!以顯兄的打架能力,可比我倆加起來還要強了!他怎麼可能不是進甲等營啊!」





「慢著!我好像記得,中軍大營裏就只有六個等級的新兵營,根本沒有庚等的!」錢茹芸道。

「你們兩個!本官多次讓你們閉嘴,你們就偏要違命!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先給我背起那邊的百斤石鎖,然後沿著大營外圍跑十個圈!跑完了,才准吃飯!給你們數三聲,再是不跑,革除軍籍!」嚴輿怒道。

茹芸和大富二話不說,便急忙背起石鎖去跑步了。

嚴輿轉過頭來看向周謙。

「你不是很想要當兵麼?你現在得償所願了!馬上給我滾!」

「是!屬下會讓大人刮目相看的!」

「哼!最好是這樣吧!」嚴輿冷哼道。

「那……顯兄就要跟我們分開訓練了。有點可惜啊。」涂大富此時已跑出了數十丈外,只遠遠見著周謙的背影,朝相反方向走了。





「他日在戰場上再見吧。」茹芸自語道。

庚等新兵營。

滿臉和善的訓練官,在帶著節奏地拍手掌,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

「各位戰友,早上好!今天的晨課又要開始咯!王爺爺,看你今天的精神還蠻好的呢,昨天那口老痰咳出來了沒有?李大嫂啊,今天怎麼只帶了六個孩子過來,讓我數數看……老三呢?呵!還在蹲茅坑麼?好的好的,慢慢拉吧!哎……張廚子啊!昨兒晚上炒的那盤蒜椒大蝦,真是夠惹味的!可是你沒有聽我的囑咐,吃過飯後,至少要散步半個時辰吧?」

「嘻嘻嘻……真的沒有。本來打算吃飯之後便小睡一下,怎知道一覺便睡到了大天光!」那張廚子摸著那大大的肚子笑道。

「那今天早上的晨課,可要加大強度了!好了!大夥兒都跟著我做吧!先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地,讓手指尖碰上你的腳尖!李小七!不是讓你蹲下來!膝蓋是不能彎曲的!行了行了,王爺爺!別要勉強!做不到的話,意思意思就好了!」

「……」一身戌裝的周謙,也就跟在大夥兒後面,做著「晨課」。





以衛國大軍的標準看來,來到「戊等」、「己等」的新兵營,就已經是「不符合作為主力部隊」的質素了,雖然以別的小國看來,可能戊等或己等已經算得上是主力甚至尖兵。不過不管多強大的軍隊,也還是需要大量肉盾和炮灰,去抵擋住敵人最尖銳的攻擊。所以即使質素差劣,也還是有招攬和訓練的價值。

好了,既然戊等和己等都不過是送死的肉盾,那更低一層的庚等新兵營又如何了?

周謙放眼看去,這支營隊的成員似乎是由吃得過多的廚子,太好生養的大娘,收破爛的老爺子,腿腳不便的放羊人(是的羊是營中必需品,清理雜草也)等等……好像除了他們以外,根本就看不到有所謂的「新兵」……

當他正在有氣無力地跟著晨課時,同樣站在最後排的另一個人,一邊「一、二、一、二」地做著體操,一邊漸漸向他靠近過來。

「兄弟,認識一下。在下譚四同。」

「幸會,在下周顯。」周謙見此人穿著一身合身的戌裝,而且體格魁悟,雙目炯烔,跟同營的甚麼張廚子黃爺爺等等,完全是兩個世界之人。大概這譚四同便是這個營裏唯一像個兵的了。

兩人都在「一、二、一、二」地做著體操,一邊目不斜視地聊著。

「周兄,看你一表人才,應該不是甚麼編制外人員吧?難道你跟在下一樣,也是犯了軍規,被趕到這兒來受折騰的麼?你是哪一個營的?」譚四同問道。

「在下乃是新兵,今天剛剛入伍,就被分派到這庚等新兵營來。」

「新兵?不是吧?你到底得罪了誰?怎麼才剛入伍就被編到這樣的地方來?甚麼庚等新兵營!難道是說這裏嗎?我好歹也被調到來這裏十幾天了,才第一次知道這裏也兼作新兵營!」譚四同一臉是驚訝樣子。

「難道在下弄錯地方了?沒理由啊!我剛剛報到時,訓練官就跟我說,這兒就是庚等新兵營啊。」

「你說的訓練官,就是帶操的這個人麼?見是同僚一場,我不妨事先告訴你,此人叫作何琦,乃是我中軍大營中有名的殺人王!在他手下被操死操殘的士兵,少說也有數十人了!既然你不是戴罪之身,我勸你還是儘早申請調離的好。」

「是麼?」周謙看了看那訓練官,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他會是把手下操死操殘的殺人王?

半個時辰之後。訓練官又是拍起了那種寶萊塢式的掌聲。

「好啦好啦!今天的晨練就差不多了!大家回去洗個澡,吃個早飯,就回到崗位去努力貢獻吧!大家要謹記了,雖然你們都不是編制裏的兵員,可是你們每一個,對我們衛國中軍大營,都是非常重要的,沒了你們的話,這大營根本就是一團混亂,住不下人的了!好了!最後請給你們自己掌聲鼓勵,然後解散吧!明天早上再見!」

訓練場上就只剩下兩個人沒走。正是譚四同和周謙。

只見那訓練官仍是笑笑口地盯著兩人看。

「好了,剩下兩個廢物。本官今兒興致大好,讓我想想看,該弄些甚麼花樣來操死你們好呢?」

說罷,他咧嘴而笑,表情猛然變得猙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