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弟就想不明白了!老大在元宵節當夜,不就親筆寫了個字條,說是「小兒之爭,大人別管」麼?照道理說,老大應該不會把犬兒和大少爺之間的小紛爭……看在眼裏吧?」

「要是隨便打打架,便真可以說是小兒之爭。可是……若是出動到了朝廷欽犯,進行刺殺呢?這就遠遠不是那麼簡單的了。想想看啊,此事追究起來,是不是背後有誰在包庇朝廷欽犯,蓄養死士,好替自己在城裏幹些無法無天之事?」老張道。

趙鎮心頭一震。他心裏想:老大這一回是玩真的了!他想要借我孩兒的事情,用來敲打我了!不行!我趙鎮好不容易才有今天,這南門守了這麼多年,也沒出過差錯,大概再熬過幾年,還有機會再上一層樓呢!絕對不可以在此時被拉下來!陳風之事不能再提!要減低損失!要把話題拐回「小兒之爭」上!

「絕、絕對不可!饒命啊!請張大哥代小兒向老大求情!我這孩兒雖然不肖,卻是我趙家三代單傳,到目前尚未有子嗣的!要是、要是老大真要降下這個刑罰,那我們趙家……就要絕後了!」趙鎮都要聲淚俱下了。

「那趙老弟你說說看,我該要怎麼替你求情呢?」老張道。





「其實,此事最初不過一場誤會而已!我家這個小畜生麼,閒日無所事事,幹些小打小鬧也不過是打發時間而已,本性實是不壞!再說他不學無術,又天性膽小,哪有這個心眼和膽量幹出甚麼大事來!這一切都是我手下一名副將的教唆擺佈,我兒實在是毫不知情!這副將因為近來犯了些事,被我降了半級,晉升之路也就封頂了!自此之後,他便一直懷恨在心!便趁了這個機會,在我這倒霉兒子身上,出回一口惡氣!這個……這顆頭顱,拜托張大哥你拿給大少爺看看,看是否就是那個始作俑者!」

說罷,趙鎮遞過一個帶有血跡的布包給老張。

「你殺了你的副將來替孩兒抵罪?」老張冷笑一聲。

趙鎮聽著這聲冷笑,還以為對方嫌這頭顱的份量不夠!他馬上補充道:

「當、當然不止這樣!這、這裏有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上的人都經過老弟我親自查核,都是些在位上不安份,收受賄賂,以權謀私的!所有他們犯事的證據,都已掌握在老弟的手上!只要是在這名單上的,都可以發配前線充當死士,或是乾脆收入大牢,聽候法落!」說罷,趙鎮依依不捨地把名單遞給老張。





老張隨意一瞄,名單上果然都是屬於趙鎮的人。不過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官,並沒有一個人是趙氏勢力的核心份子。老張心裏罵道:這吝嗇鬼,在這個當兒,還想著要珍惜羽毛麼?

「我去跟老大回報一下,老弟且再等一會兒。」老張揮了揮那張名單,又帶著頭顱進去了。

中庭之上,周家父子還在喝茶吃包呢。桌上的空盤子,又多了好幾個了。

「老大!趙鎮的投名狀。」老張把名單放在桌子上,頭顱隨便放在地上,免得壞了人家胃口。

周翩翩連看也不看那名單,只盯著那帶血布包道:「那是甚麼?」





「那是當日擅自帶兵入城,替趙喜助拳的那個南門武將。」老張道。他拆開了包袱,內裏果然是一個頭顱。

「正是那個南門武將。」周謙點頭道。

周翩翩頓時心頭火起,雙拳一鎚,砰然一聲,便把那張麻石桌子轟成了粉碎!

「豈有此理!趙鎮那個混帳,竟敢為了私事,隨意斬殺我衛國將士!難道他以為南門守軍,全都是他的私兵,任由他想要殺誰便殺誰?他以為自己還在落草的那個時候嗎?我衛國都立國滿六十年了!規章制度都早已定了下來,豈容得他如此藐視,胡作非為!」

「那老大認為,該當如何處理此事?」老張問道。

「還用說麼?直接捏他的軟杮子!」

周翩翩和老張對看的眼神中,同時現出了一絲捉狹。

周謙看著兩人眼神中的默契,心知道這正是他們等到了的時機。他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這南門守將麼,也真是太好陰了。甚麼叫作跳進自己挖的坑?這就是了!這樣子的水平,確實是沒有資格留在翩翩營了……





周翩翩那一番怒氣沖天的喊話,在玄關的趙鎮和趙喜都聽得清清楚楚!

「糟了!老大這下是動真火了!」趙鎮緊張得渾身顫抖,在咬手指呢。

他也想不到老大會跟他計較一個下屬的頭顱!想當年啊,他們誰不都是有殺錯、沒放過的冷血悍匪呢?要是手下誰看起來有點異心的,也是問也不問,乾脆一刀了事的!怎麼如今竟然要拿這種小事兒來問他的罪了?

趙鎮並不是腦殘,他是失去冷靜,以致被人家抓著了破碇!他太過著緊要明哲保身了,以致這刀子下得太快,要是把那南門武將打成痴呆然後綁了送來,就不會被人家大造文章了!

「爹!這下要怎麼辦!要不……我們趕緊逃了吧!」

「逃得到那兒去!這兒可是周府,周大將軍就在裏面!再說也根本不用勞動到他老人家,他手下隨便派出兩、三個人,我倆父子就插翅難飛了!」

這時,幾名翩翩營的將士魚貫衝進玄關。他們每人抓著趙喜一隻手腳,把他大字型地按在地上!





第五個人一手,就抓住了趙少的鈴鐺!

即場行刑麼!

「且慢!各位兄弟,看在同是翩翩營同僚的份上,讓我趙鎮當面跟老大求情!」

「沒有甚麼好解釋的!趙鎮!你身為朝廷命官,你孩兒犯了事,非但沒有親自把他交出來伏法,以示自己公正無私,反而還要顛倒是非,把過錯都推到下屬身上,甚至不惜因此殺人滅口?你說說看,只這一條,該當何罪!你還能拿出甚麼來抵銷你的罪孽!你說!」老張道。

抵銷你的罪孽!這話都如此明顯地說出口來了!

可是趙鎮依然想要掙扎!他思慮得咬牙切齒,幾番想要從懷裏掏出甚麼東西!最後,他把心一橫,朗道:

「我兒趙喜驕橫跋扈,這幾年來鬧的種種事端,都還壓在官府,沒有好好算帳!再加上今年元宵節上,他強搶民女,大鬧朝歌,甚至還聲稱要謀殺周大將軍的公子!這小畜生,事以至此,已是罪無可恕!讓他從此絕後,也是便宜了他!我這個當爹的,也無話可說!你們就動手吧!」

趙鎮此番說話,竟然有幾分大義凜然的味道!





「爹!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我是你和娘最疼的喜兒啊!」趙喜幾乎連眼睛都跳了出來!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爹竟然會當著他的面放棄他!

「你這畜生!這些年來,給我添了多少的麻煩!為了替你蓋著你幹下的那些齷齪事兒,也不知欠下了幾多人情!如今引刀成一快,閹了你後,順道再把你趕出家門,省得見了煩心!」

陳得烈一直躲在玄關後偷看。這一幕,可謂是讓他大開眼界!

他看不順眼這個趙喜久矣,如今親眼看到他的菊花塞滿辣椒,鈴鐺又被人一手抓著,那股蛋蛋的哀傷,讓陳得烈好幾次幾乎忍不住要跳出來,指著趙喜的臉好好恥笑一番!

可是他接著又看到,堂堂南門守將大人,為了保住自己,竟然連親孩兒都可以犧牲,心裏也不禁乍舌。

「這姓趙的父子,還真是各有千秋!有這樣子的爹,也難怪生得出這樣的兒子來。」他搖了搖頭。

「趙鎮,你想清楚了嗎?」老張厲聲問道。





「哼,我就當作沒有生過這個兒子罷了,算不了甚麼!老弟我還正值壯年,新娶的兩房姨太太都未滿二十,大不了便讓她們各生一個,好好養育就是了!怎麼樣!我趙鎮連親兒子都拿出來祭旗了!這下老大應該沒話說了吧?」

老張只是冷笑。

「趙老弟啊,你好像誤會了老大的意思了。甚麼再生一個?都沒有鈴鐺了,找別人借種嗎難道?」

「甚麼沒有鈴鐺?我聽不懂。」

「人來!」老張冷喝一聲,招了招手。

又有幾名高手湧進玄關!這一次,是把趙鎮本人大字型的壓在地上!

「得罪了,趙大人。」一名中年將領,一手就捏住了趙鎮的軟杮子!

「老大要的是你們趙家絕後!這趙喜犯案壘壘,視皇法為無物,大概生下來便是惡種!這個責任,就在你姓趙的身上了!既然是惡種,絕了的話,也就算是替天行道,做了一件大善事了!」

「老大他……真要這麼狠?」

「趙老弟啊!你怎麼好像完全不認識老大為人似的?你以為世人封給老大的外號,都是亂說的麼?小修羅道殺人魔呢!他連砍頭顱也不眨一下眼睛,會心軟你趙鎮的一顆軟杮子?」

「我不服!周翩翩這樣做,不是動用私刑麼?這跟我殺了我的副將,有何分別?」

「呵呵,分別可大了。趙鎮,你當這朝歌南門守將,雖然也算是一員大官,可是能治你的人,畢竟還有不少!可是老大呢?就算老大他張開腿站在你面前給你捏,你敢捏麼?放眼衛國,誰敢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