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辦公室,過於寧靜的環境反而令人感到耳鳴,尤其是在一個睡眠不足的早上,令人格外感到頭痛。當然令人頭痛的事有很多,長期睡眠不足只是其中一個。

那一筆來源不明的資金,同樣令人懊惱。

H公司,一間從事創新家電的香港公司,卻在近年大力投資生物科技和基因工程,不單是收購了一家基因工程公司XONIC,在去年在柬埔寨更增設了廠房,擴展公司基因改造農產品業務。
柬埔寨不但土地肥沃,而且沒有地震和颱風的威脅,作為發展農業的基地看似十分合理,然而往往就是這個然而,H公司的在柬埔寨的投資實在增加得太多太快,短短一年,各項經常性和資本性的支出竟然多了近十倍有多,無論當地發展是如何高速科研的結果有多顯注,這樣的增長都是不合理。
而不合理,正正是審計師最怕遇到的情況。

「Please investigate 」
老闆的一句話,阿樹整隊人馬上進入加班的狀態。




順帶一提,所謂的「隊」,也不過是三人而已。
調查的方法很簡單,不外乎問、查、找。問了客戶,得到答覆不外是不知道不清楚要再了解下和要再了解下;而查資料後發現柬埔寨雖然發展蓬勃商機處處,但明顯地投資也不會每年翻十倍;最後直接找XONIC的分類賬,卻發現各項投資都是依靠集團內其他公司買單的,到底錢花了在甚麼地方、最初的錢又從何來,到現在,仍舊沒法弄清楚。
 
會議房內的掛鐘上,時針誠實地指著「十」,秒針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阿樹則在幾萬行的分類賬中遊走,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然後他想起一年前。
自己就像是一個跑龍套的角色,戰戰兢兢地把一份又一份理應屬於「最高機密」的文件複印,然後交給一個陌生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些隨時令自己失去飯碗的事情之後,那個男人卻人間蒸發,連同那一間奇怪的咖啡店一起,彷彿從來沒有在地圖上出現過。
然後日子一天的一天的過,漸漸那一件事變成了peak season完結前的一段小插曲。
直到一個月前,他們相遇了。
同樣是一副不起眼的眼鏡、白色襯衣和牛仔褲。
阿樹幾乎拿不穩手上的黑色雨傘,雨水的聲音猶在耳際。




回憶中被放大的聲音,和現實重疊,會議室的排氣口發出令人煩厭的聲音,就好像那一天雨點。
 
「早晨。」會議室的門被打開,Anson不帶情感地說。
「早。」阿樹回應著,但思緒卻仍然一片混亂,「今天我們再試試找出他們的資金流,錢從何來、用了在哪,盡量今天之內搞清楚。」
「好的。」Anson連電腦都還沒有來得及啟動,「我今天再從新的貸款查一下,看看會不是其他子公司借了錢再分給XONIC。」
「嗯嗯,也有機會,另外如果有任何街外人提供了資金也要留意,不論是他們客戶和供應商怎至是員工,仔細對一下銀行月結單,只怕他們真的有來歷不明的資金。」阿樹的眼睛仍然盯著螢幕,縱然寒冷的早上和不足的睡眠都令他的眼睛非常乾燥。
 
一個上午轉眼便過去,然而工作卻看不到任何進展。
「不行了,集團新的貸款基本上都是投資在家電的研發,至有少部份用來交稅和添置辦公設置,剩下的錢根本不足以應付柬埔寨那邊的開支。」Anson說,他除了重新翻閱了H公司的新貸款外,還順道整理了集團的銀行授信額度,生怕有漏網之魚。
「我也查過柬埔寨邊的分類賬,資金來源幾乎全都是依靠集團內公司的資金轉移,按道理一定會有一個源頭,」阿樹蓋上電腦,反正差不多都到午飯的時間,「不是貸款的話會是業務所得的現金流嗎?今年的top 10 客戶和去年一樣對吧?」




「暫時看來沒有變,」Cindy說,「但雖然Top 10沒有變,但我在準備詢證函時發現了一些新客戶,金額都幾大的。」
「新客戶?」阿樹還是開啟了電腦,開始對比今年和去年的應收賬款賬齡。
「對,多了一堆新的客戶,有的訂電器、有的請H公司做顧問、有的則是基因改變技術,」Cindy繼續說,「而且新的客戶,都是泰國公司。」
「泰國公司……」阿樹回憶起一年前的事,腦海閃過了一幀幀的圖片。一個名字,一個地址,一幅照片。
那個位於灣仔的辦公室,走廊盡頭的檔案室,放著一份份塵封的報告,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揭頁變得清晰。

「吃飯吧,肚餓了。」阿樹再次蓋上電腦,卻繼續在腦中把過去的片段連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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