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木門被輕輕敲了三下,坐在房間內的男人有點反應不過來,幾乎打翻了枱面上滾燙的黑咖啡,畢竟「那件事」完全沒有按他一早訂好的劇本進行,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憔悴,在他暢順無阻的人生裡,眼前的事無疑是他遇過最嚴重的失控。
「進來吧。」那男人說, 下意識地整理了桌面,生怕此時站在門外的人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大人物。
例如姓席的人,還有自稱Executor的人。
然而木門被慢慢的打開,只見一個穿著整齊純黑西裝的年輕人站在門前,禮貌地向房間內的男人說了說「早安」。
早晨的陽光從男人身後的巨大玻璃窗穿透,散落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安靜而溫柔的撫摸著每一串空間,彷彿是對於囚禁在命為命運的牢籠和枷鎖下的人的一絲補償。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男人幾乎從大班椅上站了起來,但旋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縱然此際他確實是害怕得要命, 只要他還是這公司的老闆,面對著任何一個員工還是應該保持著應有的威嚴。
但這個年輕人完好無缺的站在自己面前只說明著一件事:「那件事」徹底失敗。
 
故意讓一個知道內情的員工到外地然後把他殺死這件事,徹底失敗了。
 




「農曆假期結束了,客戶好像還沒有上班,所以我先回來了。」年輕人輕描淡寫地說,然後把一封信和 一隻USB放在男人的桌面上,「這是這幾天我在那個地方的一些發現,相信是你有興趣的東西。」
「這封信…?」男人不敢拿起USB,彷彿裡頭的內容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辭職信。」年輕人說。
說罷,年輕人留下一臉錯愕的男人呆坐在大班椅上,慢慢步出房間,就好像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不過是一個荒謬社會中的一段荒謬小插曲,或許根本不值一提;又或者更荒謬的故事早已發生在眾人的身邊,只是大多的人選擇視而不見罷了。
 
而年輕人離開了那一間充斥著罪惡的味道的房間後,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只是乘著電梯徐徐往下,在短短兩分鐘之內,他想起了過去一年發生的事。
一年 ,不過是三百六十五天,只是地球繞著太陽轉一個圈的時間。
一年,對於某些人而言可以很漫長,然而對於一個上班族而言,一年,不過是重覆做著去年做過的事和期待著去年期待過的事而已。
尤其是對於一個做著沉悶工作的人來說,一年,僅僅是一個量度著改變的單位。
頭髮長了,皺紋多了,眼圈深了,身體差了,朋友少了,工資厚了,責任重了......作為盛載著這些改變的單位,情感甚麼的,都只是世人強賦之意。




要是可觀世界中的一切事物不再改變,一切靜止如冰封中的松柏、琥珀中的飛蠅,時間這個用來量度改變的單位還剩下甚麼意義呢?
 
踏出了代表著無數的機遇和與之相應的踐踏的商業大廈,站在見證過無數動盪時刻的天橋之上,年輕人決定要在一個地方。
一家不存在任何地圖上,只招待帶著奇怪故事的客人的咖啡店。
算一算時間,那討厭的店長應該也準備好重新開業了吧?

年輕人記得上一次經過那家咖啡店的時候,只不過是兩三個月前。
一個十二月的平凡日子,天空下著針般的毛毛雨,空氣嗅起來有點草的味道,明明是在市區,卻有置身於郊外的感覺。
天空被一片片的厚雲遮蓋著,陽光中的藍色波長無法散射到路人心的虛空中,只剩下一片灰濛濛。
那一天年輕人再次遇上那個賣盆栽的短髮女孩,然而那一次的相遇,不像是電影中的情節;那一次的相遇,不過是雨天裡的某條街道,一把藍色和一把黑色的雨傘的主人的平凡相遇。




但當兩把傘的距離越來越接近,黑色傘的男主人卻只懂站在原地,因為他看見了,藍色雨傘的主人身後的那張熟悉臉孔。
正如脆弱的蝴蝶輕輕拍打翅膀,卻激起了湖泊中的驚濤駭浪,每個人做的每個決定,沒有人知道能夠引起多大的迴響。

至於那個關於審計師的故事,在一個沒有人感興趣的無眠晚上,將再度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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