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氣球下與堅尼地共舞: 九 伴
經過那麼糟糕的意外,舒適、冷氣充足而且附有wifi和小食的夜車對詩喬來說彷如天堂。她沒有購買當地通話和數據咭,一開wifi,來電、短訊和社交網絡通知便蜂擁而至,煩得她只向家人報了平安,又看看旅館那邊有沒有發過電郵給她便把電話關上。
「你有預訂綿花堡的旅館嗎?」Kenny問她。
她如夢初醒,想到他應該沒有預訂那邊的住宿,「有。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房間出租?」
「你把資料發給我,我問一下。」
她想了想,拿出一整個文件夾把相關文件找給他。
其實Kenny傾向到達之後才慢慢找旅館。一來他懶得做準備,二來總覺得有房間可看會安心些,可他想到詩喬習慣把所有事情,甚至連車票也預先安排好,為免浪費她的時間也只好勤力一下。
趁他看得專心,她趕緊寫上當天的旅行日誌,但多了個會看中文字的人在身邊,她寫得很不自在,結果只匆匆填上行程和剛才的小意外便把日誌收起。
這時Kenny已撥電話過去訂下她住的旅館。
「搞定了,他會看看能否把我們的房間安排在附近。」他笑得安心,她不知怎的有點害羞,又俯身翻出背包拿出披肩和眼罩。
「冷嗎?」他問。
「還好。」她想,就是後悔穿拖鞋上車,雙腳沒東西包著,又冷,又怕車上有小昆蟲爬上去。
他把他的風衣放到腿上,「我不冷,若你不夠衣服的話可問我借。」
「謝謝。」
這是另一個有伴同行的好處,卻響起她心裡的警號 - 她不是想要這樣的旅程。
這是為她要為阿琳,不,為她們完成的旅程。她應該在沒有騷擾和阻撓的情況下懷念阿琳,應該吃些苦頭,最好藉此解開心結,怎麼可以被土耳其的風光和酒窩男纏住思緒?
胡思亂想間,她睡著了。夢裡出現的不是琳,而是為他蓋好披子然後專注地看著她的Kenny。她醒過來看見Kenny正背著她睡,頓感寬心,卻隱隱感到惆悵,連忙轉臉看著車外漆黑的山影嘗試入睡。
這樣的一幕,該怎麼把他畫出來?
一雙溫柔的、關切的眼睛?那樣的眼神令人覺得很舒服很舒服,舒服得想大哭一場。
不過,那不是Kenny的吧?是她把她內心渴望的投射到這個她認識不深的男人去。
她渴望愛。
所以才會自私地想要把琳留在身邊,最後因為內疚離開正熙。
她應該離開Kenny。這樣的依賴是虛幻的,她只是一時軟弱。而她已經因為軟弱而鑄下大錯。
流著淚,她睡著了,一直睡到陽光直射到她的臉上。
她醒來的時候,車廂依然既幽暗又安靜。她輕輕呼一口氣,透過沾上霧氣的車窗看著窗外荒蕪的世界,心情平靜得很。
這趟旅程比她想像中舒適。一來這兒的座位比機艙裡的寬敞和舒適,二來這兒不會有氣流之類的問題,三來她不用擔心行李和人身安全。
這又是Kenny的功勞。
緩緩地,她轉頭看見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她身後的風景。迷濛的眼神配上他的招牌笑容,有點迷人。
「早。」他輕輕說。
她心裡一動,調整一下坐姿說:「好像快到Denizili了。」
「我想我們到了。」
「這便是巴士站?」看著只有荒地和公路的四周,她有些疑惑。
「對。得準備起行。」他伸伸懶腰說:「待會我去拿行李,你問問司機去哪兒坐小巴去Pammukale好嗎?」
「哦。」她吸一口氣清醒腦筋,趕緊上前問路。 下了車,詩喬和Kenny趕上緊接的小巴班次,大約二十分鐘便到達Pammukale。半夜紮醒的詩喬睏倦得很,對衝上來的幾個旅遊從業員顯得不知所措。她見Kenny饒有趣味地看著一處古蹟的宣傳單張,便靠過去看。
「你想去?」她問。
「好像比去巿內的古蹟有趣。」他把單張遞給她。
她心想這或許是她再度獨自上路的好時機,鼓勵他說:「那就去啊。」
「你會去嗎?」
看著他的期盼眼神,她一呆,也不知道算不算違心地衝口而出:「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