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 三十七 移情別戀
天亮。阿哲和阿奇在阿哲家的吧台前坐了很久，卻沒說過半句話。
「你抽過煙嗎？」阿哲沒由來的問。
「沒有。你想抽？」
他聳聳肩，「來這個世界久了，好像染了不少惡習。有時壓力大的時候會想起電影裡的抽煙畫面。」
「那就抽啊。」
他苦笑著搖頭，「我連酒也不敢多喝，怕素毒會影響我的血液。」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只有我們兩個脫離組織，你出了什麼事的話連醫院也不能去？」
「有，可我不會為了這點而留在組織。要是真的有那麼一天，那就死吧，我了無牽掛。」他說，腦海裡卻浮現尚雅的臉容。
阿奇同意他的話。能夠自由地在這邊的世界活上一段日子再死，對他們而言很具吸引力，但他看得出阿哲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牽，而他亦未必能夠把沒有再纏住他的芝敏拋諸腦後。
也許他們應該把目標訂高一點 － 把莫教授趕出去，甚至殺了他。
「你找我來是為了陪你喝悶酒？」阿奇問。
阿哲把自他發現尚雅的疤痕開始，到尚雅離開他家的事情告訴他，只隱瞞了他對桑妮雅的感覺和他抱過尚雅的事。
精明的阿奇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所以說，你成功移情別戀了？」
他幾乎把嘴巴裡的果汁噴出，「你胡扯什麼？」
「少來了，你對尚雅不可能沒感覺。」
他避開阿奇的目光，「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阿奇不以為然，「為什麼不？在你眼中，沒什麼比感情重要。要是你真的喜歡她，那麼即使不談什麼狗屁公義，你要幫她，要妄顧安全地脫離組織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別把我說得那麼沒志氣。」
「我沒這麼想。每個人也為不同的理由而活，沒有誰比誰高貴。」
「那你呢？你為什麼而活？」
阿奇狡黠一笑，「找樂子。」
想起芝敏，阿哲決定換個話題，「你認為尚雅和桑妮雅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阿奇想了想，「讓我們來個假設，尚雅和桑妮雅是同一個人，而桑妮雅這個外來的人一看見尚雅便會想殺死她。那麼，你會怎樣？」
他理所當然地說：「不讓她們見面。」
「那要是兩個良野是同一個人，而自殺的良野已殺死尚雅的哥哥，你還想找出良野自殺的真相嗎？」
他仔細地想了想，「為了桑妮雅，我會。」
「換句話說以前你的重點是找出尚雅的哥哥，因而要找出真相，而現在兩者變得同樣重要。無論如何，所有矛頭依然直指莫教授，你要做的事情也沒有改變，所以除非你疑惑你喜歡尚雅是否因為她是另一個桑妮雅，否則你可以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
「我不是。」阿哲認真地說。
阿奇偷偷笑了，接著說：「那我們來說些比較要緊的事 － 組織一定已經查過良野生前的電話號碼，即使是被隱藏的來電也逃不過我們的科技。所以說，如果有人找過他而沒有被紀錄在內，即代表找他的人不是莫教授本人便是莫教授指派的人。而那個人刻意隱藏了來電號碼，或者在事後把記錄刪除掉。無論如何，這個發現進一步肯定良野死去的時候，組織的人很可能在場。我們接下來可以調查莫教授和行動組的成員在事發當晚做過什麼。」他頓一頓再說：「你不反對的話，我想直接詢問芝敏的意見，把她扯到我們那邊。」
「我不反對，可什麼令你改變主意？」
阿奇把甜酒一飲而盡，悠長地吐一口氣說：「我想念她。」 好不容易睡了幾個小時，杜司哲的電話又響起來。這次約他的居然是阿寧。他匆匆叫阿奇預備一個組織偵察不到的地方，便又更衣出門。
阿寧準時根據他提供的經緯度到達那個長滿藤蔓的山邊等他，一看見他便說：「把你做過的事情和你的打算告訴我。」
「為什麼？」杜司哲極度討厭他的開場白。
「桑妮雅決定幫你，而我不相信你能打倒莫教授，所以我只能幫你。」
這句話說中了杜司哲的心事，他陰沉地說：「我不一定會讓你幫忙。」
「正因為你感情用事、自尊心強、愚昧和無知，所以我才認為你贏不來。」
他冷笑，「你可以為了保護桑妮雅而幫我，我也可以因為保護我的伙伴而不公開我們的秘密。」
阿寧沉吟了一會，「你不相信我愛桑妮雅？」
他違心地說：「不相信。」
阿寧自背包裡拿出一部掌心大小的手提電腦，解開密碼鎖才遞給杜司哲，「你可以隨便翻看裡面的東西。」
這本手提電腦記載了他多年來的工作報告。杜司哲隨機打開其中幾份，確定它們不是能夠臨時偽造出來的文件。
「你打開以桑妮雅的生日日期做檔名的文件夾看看。」
那個文件夾裡面存放了許多實驗報告，另外還有不少阿寧的照片，部份更於實驗期間拍攝。
這時阿寧撥開自己的耳朵，讓阿哲看他耳背微細的傷口，「我不想讓她發現，所以挑些不顯眼的位置落針。」
那段被縛在實驗桌的日子再度湧現杜司哲的腦袋，「你為什麼……」
「因為她不會接受有人為了她的健康而充當實驗體。」
「她也不會接受你為了她而充當實驗體。」
「我自私，我寧願她對我一個人內疚。我更不想她討厭我。」
杜司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確實遠遠比不上阿寧，無論是智慧、能力、膽識，還是對桑妮雅付出過的愛。
「這樣你願意和我合作了嗎？」他問。
「我要考慮一下。」
阿寧點點頭，說：「無論如何請你不要讓桑妮雅知道這件事。」
權衡了當中的利害關係，他無奈答應，「我想她寧願隨時入睡也不要失去你。」
阿寧深深地吸一口氣，「你應該見過她痛苦的模樣。」
「你自己小心。」
阿寧有些意外，「我有事的話你不是該開心的嗎？」
他失笑，「為什麼？我就算不夠你偉大也會想她幸福。況且，我喜歡她已經是以前的事了。」
他把手提電腦還給阿寧，轉身騎上單車，阿寧卻叫住了他，「你真的喜歡那個女孩？」
他心裡一動，默默駛離山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