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司哲從沒試過跟這邊世界的人吃飯,更從沒試過單獨跟桑妮雅以外的女性吃飯,但見尚雅因為他而傷痕累累,又不讓他療傷,他只好陪她到快餐店吃下午茶來打發時間,直至她的爸爸出門上班才送她回家。
  「想吃什麼?」他問。
  「嗯……A餐,熱咖啡。」她不知道A餐是什麼,她只是不想錯過讓他替她買餐的機會。
  「你指一號餐?」
  她漲紅了臉,低頭掏出錢包說:「對。」
  「我請吧。」他不等她回應便走向收銀處。
  不是沒有人替她買過餐,卻沒有一個會像他那樣讓她覺得是得來不易的,應該珍惜的機會。
  當然,她再窮也不是想省下那幾十塊錢,她只是喜歡被他照顧。
  想著想著,他回來把食物分好再坐下。她盯著他喝汽水的模樣,噗嗞一聲地笑了出來。
  滿腦子都是計劃查出真相的他一臉疑惑地問:「笑什麼?」




  「我之前想過,」她看看周遭的客人才低聲說:「你吃的東西會不會跟我們不一樣。」
  他也笑了,「你以為我吃蟲子?泥土?」
  「那時我怎麼知道你從哪裡來。」她說,裝作不經意地嘗試了解他,「所以說,你在那邊都是吃這些?」
  他的笑容黯淡下來,「沒這麼豐盛。多菜少肉,靠藥丸補充營養。」
  他這樣的評價已夠輕描淡寫的了。童年時代,捱餓對他而言是常事,被捉到島上生活之後,他每每要等到實驗後或完成任務後才有較豐富的一餐,其餘時間都要吃工作人員的剩食,配搭粗糧和藥丸。
  她後悔破壞了剛才的輕鬆氣氛,「對不起,我不該…….不如這樣,在這一頓飯裡,我們不說我哥哥的事,你也不許想你在那邊的生活。我們只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好不好?」
  他微微一笑,心想這兩件事幾乎沒有一天離開過他的腦袋,可他點點頭,期待這個正常可以怎樣把他的陰霾暫時掃開。
  她卻想了好一會兒才托托眼鏡問:「為什麼你會選讀社會研究?」
  他一愕,說出這條問題的標準答案:「我想多了解這個社會。」
  她不禁笑了,「原來這話題好認真,面試那樣。」




  他笑問:「那你呢?為什麼選擇這一科?」
  她想了想,「高考之前我細心想過要走一條怎樣的路,該讀什麼,但成績一出腦海便亂成一片,結果胡亂選擇應該考得進的科目。」
  他沒經歷過這些。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組織很快便為他們造了個假身份,接著開會決定誰做哪一個行業,讀哪一所學校。這意味他能夠跟尚雅成為同學,是因為不擇手段地霸佔了學位,而非實力。
  為免讓自己想得太深,他問:「你本來想讀什麼?」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食物及營養系。」
  「為什麼?」
  「我喜歡煮飯。」她顯得一臉羞赧,單純的臉容又逗得他笑了。
  「很好笑嗎?」
  「不。」他喜歡看這樣無憂無慮的她。
  「對了,你下年會住宿嗎?」她問。




  他再度點頭。
  「不知道我會不會有宿位呢。」本來她只打算住宿一年,但現在知道杜司哲會住下去,她再節衣縮食也想回去。
  這對阿奇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杜司哲擦擦手上的油膩,衝口而出:「應該會。」
  她揚一揚眉,卻聰明地不再問下去。
  「你覺得我不擇手段?」他問。
  「你會這樣想嗎?」
  他認真地思索了一會,搖搖頭說:「當連活下去也不容易的時候,道德會變得奢侈。」
  「但你……你沒有放棄你的原則?」她怕別人會聽見他們的話,不敢說得太白。
  他苦笑,「對,我是有點奢侈。」
  「我倒喜歡這點堅持。」她慶幸正在低頭吃漢堡的他沒有發現她應該漲紅的臉。她告誡自己收起花痴的表情,然而一抬頭又被牽動了心弦。
  「不是該說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嗎?」他問。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一下。他讀過短訊,臉色一變,「你爸什麼時候上班?」
  她看看手錶,「應該剛出門了。怎麼了?」
  「吃完之後我送你回去?」
  她極力隱藏自己的失望,「你趕時間的話不如先走?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猶豫了。
  「走吧。」她違心地說。
  「嗯。我再找你。」他背上背包離座。
  直覺告訴她,那是桑妮雅給他的短訊。如果他們是情侶的話,那麼她便在破壞別人的關係。
  不過算了,她哪裡破壞得來?  尚雅錯了。杜司哲收到的是阿奇的短訊。
  『去我的酒吧E帶走芝敏。』
  一頭霧水的他不知道是組織發現了他的字母酒吧,還是芝敏去找他算風流帳,他一邊趕過去,一邊回覆,『帶去哪?』
  『隨你喜歡。她煩我很久了,我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他翻翻眼珠,心想早知道就先別跟尚雅告別,但現在既然他人已在單車上,就過去看看,當還他人情吧。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自言不相信任何組織的阿奇選擇當酒吧老闆,以其電腦才能和人脈替自己造了好幾個身分,一方面買賣股票賺錢,另一方面開設幾間酒吧作為地下據點,方面和芝敏來往。
  杜司哲從來沒過問這些,阿奇卻主動為他多造一個身分,買下一個向海的,位於頂層的逾千呎單位,並把那幾間酒吧的資料告訴他。
  他加快速度趕到阿奇所說的酒吧E,看見芝敏用半碎的玻璃樽指著一個性感女郎。
  「他在哪?」作襯衫和牛仔褲打扮的芝敏陰沉地盯著她問。
  女郎不知好歹地牽一牽嘴角,「你有種便打到我頭上,我嚇大的。」
  他連忙走到他們中間,輕輕捉住芝敏的手,「想找他,問我便可以。」
  芝敏惡狠狠地瞪著他說:「我還沒……」




  「我們離開這兒再說好不好?」 
  他嚴峻的眼神令芝敏的氣燄稍減,出去登上他的單車和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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