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話:《方格》

 
      痛不欲生。

      我很想撫摸自己的頭部,剛才Ashley槍柄的一擊下手頗為重。不過,我好像沒有昏死過去,只是一直處於頭疼的狀態一會兒而已。

      我無法這樣做,只因雙手雙腳被捆綁了。

      我勉強的張開雙眸,在漆黑的環境中掃視著,不禁一愣。原來,我還身處Ashley的家中。





      我嚎哭著。

      根據遊戲執行者Ashley的說法,遊戲很快便會結束,然後這個遊戲世界便會自我摧毀了。

      她不像說謊。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六學生,只是在畢業宴後想跟同學最後瘋狂一晚而已,然而,卻沒有原因的成為了遊戲的受害者。這個遊戲,我不知道身處哪裏,到底是異空間抑或遊戲程式,抑或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這個遊戲,我不知道它有著什麼的終極目標,為甚麼要將我們扯進如此殘酷的殺戮。





      這個遊戲,我不知道它是如何開始,同樣也不知道是以什麼方式終結,終結後又是怎樣的一個畫面。我甚至開始模糊了自己是誰的概念。

      誠然,我對這個遊戲世界的大概構造有一定的認知,因此女孩把那真相告訴我的時候,我也並非感到徹底的驚訝。

      遊戲的真相如何荒誕都好,至少我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我在意的,只是為何女孩要這樣待我而已。一路上走來,原來女孩不過是遊戲的一部分,她不過負責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不容許我有三長兩短,才捨身拯救我。而我,卻一心一意的認為那是因為女孩在意我的安危,重視這段關係。

      傻騰,一切也不過是謊言。

      越是願意赤裸的敞開心扉,投入一段美好的幻想,越是會落得遍體鱗傷的局面。





      我,真的太天真了,原來我從頭到尾也是一個被背叛的可憐傻子而已。

      此刻的我生不如死,實在很想了結這個痛苦的旅程,然而Ashley的話卻如當頭棒喝:「就算你殺自己,呢個只係遊戲空間,你係遊戲度死,只會從新開啓一次個遊戲,然後一切都會重頭嚟過。你只會重頭經歷過一次被背叛既慘劇,我意思係,你咁天真咁傻。」

      我當然無法單憑Ashley的幾句話,理解到背後遊戲的運作,但若果那是真相,了結生命換來的不過是另一場殺戮夢魘的開始,我實在更為驚懼死亡。若果在遊戲的72小時時限中以生還姿態完結,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不過……

      我不想再想了,我寧願在絕望的死海中浮沉,也不想再苦苦思索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我躺在沙發上,單位沒有其他人,Ashley一早離開了這裏,只剩下了孤寂伴我等待遊戲的終結。我身處的,只是一個由神秘組織未來神信徒建構的遊戲,而這個遊戲,不讓裏面的參與者離開,而遊戲時間為72小時──

      等等,72小時……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我的雙手被牢牢綑綁,無法看到左手的GShock手錶。我四周掃視,找尋著客廳中的時鐘……

      沒有。我嘗試站起來,卻發現雙腳也被綑綁了。

      Ashley,竟然對我那麼狠毒……

      我是否只可以等待遊戲的結束了?或許,從頭到尾也接受絕望的懷抱,事情就不會來到如此難以接受的地步。

      從來,我也逃不出這棟大廈──

      驀然,漆黑的客廳中傳來了一陣怪聲。

      或許因為已經患上嚴重的荒謬疲勞,這些怪聲也不能夠再次刺激我的神經。就算那是來自魔鬼的吼叫,那就讓他來吧,我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欲望。

      那微弱的怪聲再次傳出,好像是從門口的方向,然而我卻沒有打算去判斷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我甚至沒有注意那聲音的特點。





      不過,隨著那怪聲持續,於絕望中沈淪的我才向門口方向一望。

      我卻沒有預設過門口的景致是這樣。

      女孩家的黑色鐵門根本沒有關上,而是半敞開的狀態,而我在意的是那門縫中的一個光點。

      漆黑之中,看到發光的東西,總會令人愕然一番,尤其當那不是火光或燈光的時候。

      那是一顆黃色的明珠,在離地半米左右的位置停留。

      那到底是什麼來的?

      正當我還在思量的時候,那顆亮點猝然接近著我。





      若果我並非處於一個心力交瘁及絕望的狀態,只要稍微有一點的求生欲望,我必定會大聲尖叫,然後遠離那詭異的亮點。

      黑夜之中,那就如迷失的鬼魂。

      那亮點移動的時候,發出了連續的摩擦聲,那好像金屬輕微觸碰的聲音,然而我卻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概念。

      我很想吭聲,卻因為極度的震驚說不出話。

      那亮點已經跟我相距半米的距離,而且沒有減慢過接近我的速度。看來,我這一次難逃厄運了──

      一陣溫柔的觸感。

      那東西,緊緊的貼著我的臉孔。那毛茸茸的感覺,融化了人的心靈。

      那亮點,是一只眼睛。





      知道了那是什麼後,我禁不住崩塌的淚水。

      「喵。」

      朗朗在我的身邊捲縮著,沒有打算離去。

      「喵。」

      這只小貓絕對非凡,牠會忠心的跟隨著主人步伐,跟主人形影不離。即使女孩墮樓,小貓依然奮不顧身的跟隨躍下,只是為了陪伴在主人的身邊。

      朗朗和Toby,就像一對情侶。

      不過,此刻,牠獨自來到了22樓找到了我,不管牠是有意抑或無意,我也頗為肯定Toby沒有跟隨而來。

      Toby,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貓從高處躍下亦可以避免一死,當時Toby墮下時或許拯救了小貓,然而自己卻無法避免一死,小貓因為知道主人已經離開世界,才會獨自行動。

      而且,我看到了小貓脖子上的十字架吊飾。

      那是誰掛上去的,為甚麼要掛上去……

      Toby。

      我嘗試猛力扯著雙手,花了十餘秒便鬆開了麻繩……原來那麼容易鬆綁。

      我把腳下的麻繩也解開,整個人鬆弛下來,接著我把小貓朗朗擁在懷中。小貓也沒有抗拒,明明Toby就說牠很抗拒別人的。

      不知怎麼的,我竟然想起了當時候與Toby離別的時候的情景。

      「Toby,係咪你?」

      「喵。」

      我感覺到,好像這隻貓被注入了女孩的靈魂,儘管那或許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不過不要緊了,我把小貓擁得很緊,牠也在舔著我臉。

      「對唔住,我做唔到……」

      我辜負Toby了。我無法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因為我根本無法生存下去。這個遊戲,注定要將我永遠困於絕望之境,我可以做的只是作無謂的掙扎抑或接受現實的殘酷。

      小貓彷如感受到了我的無盡失落,不聲不吭,躺在我的懷中。

      遊戲結束之時,儘管承受撕心裂肺的痛,有牠的陪伴,或許是上天的一點慰藉吧……

      我愣住了。

      遊戲結束?

      由於雙手已經獲得自由,我連忙瞄了一瞄自己的手錶……光線不太足夠。

      我四周環視著……很快找到了電筒。

      怎麼電筒還在這裏?怎麼遊戲執行者Ashley不將之帶走……

      我把電筒打開,首先是四周掃射著,Ashley家沒有什麼異樣,跟我被擊暈前差不多。接著我看到了小貓的狀況,不禁鬆了一口氣。

      「喵。」

      小貓,先前被范國富插傷的左眼被Toby悉心包紮,跟牠躍下之時沒有什麼大礙。小貓站起來,在我的身邊爬動著,一切行動正常。

      「Toby……」我呢喃著,接著終於盯了一眼左手的GShock手錶。

      01:19。

      看來我根本沒有暈倒多久,頂多是數分鐘的時間,Ashley應該也在不久之前離開了這個單位。

      還有41分鐘,這個遊戲便會完結了,若果Cancer及Ashley沒有撒謊。

      這41分鐘,我應該做什麼好……坐以待斃?

      我站起來,電筒胡亂的掃射著。

      Sony收音機依舊被丟棄在地板上,地上除了散落一地的錢幣,還有一支喝光的郎健美茶……

      等等,桌子上的是……

      我走近餐桌,嘗試看清楚一點。

      我愣住了,那竟然是兩把手槍,Cancer的手槍。

      還有……那是什麼?

      我撿起了手槍旁邊的黑色球體,那大小跟一個高爾夫球差不多,重量也差不多。

      那……是手榴彈。

      哪裏弄來了一個手榴彈?

      驚愕之中的我把炸彈小心翼翼的擱回桌子上,以防失手引爆了它。

      為甚麼Ashley沒有拿走手槍……甚至留下了一顆手榴彈?退一步,手榴彈是否由其他人遺下的?

      整件事情已經有不少不合理之處了……Ashley是遊戲執行者,負責觀察遊戲中的我……

      然後,遊戲結束前一小時她驀然擊暈我,然後自己會離開這個將被摧毀的遊戲世界。

      那麼,她如何離開呢?

      「喵。」

      我俯視著纏著我的朗朗,卻在玩弄著那東西。

      一秒後,我往後退,跌倒在沙發上,渾身發抖。

      怎麼我會那麼懼怕那只淺藍色的東西?我竭力在回憶空間中遊走,卻沒有找到答案。

      好像是回憶……好像我經歷過什麼……然而,我真的說不出究竟發生什麼事。我就是,很憎恨毛毛。

      我肯定,那是不忍回眸的過去,然而卻實在無法說出當中的細節。

      那或許是初小的事情?抑或高小?

      自從來到了這一所大廈後,我對毛毛公仔的觀感便由絕對的憎恨變成了萬般的畏懼。

      因為,當時候我把它從Jerry的家拋出後,它竟然在Ashley的家中出現了。

      小貓把電視機旁的毛毛公仔玩弄著。

      我喘息著,良久才恢復神智,走近它,將之撿起。

      那是一只猙獰的怪物,我暗忖,而且好像有點兒像媽咪麵的那只藍毛毛……

      怎麼我會突然這樣想?

      我搖著頭,嘗試讓自己清醒一點,並且將毛毛公仔端詳一番。

      那只毛毛公仔身上的淺藍色毛好像掉了不少,不算濃密,或許已經是陳年貨了。不過,即使是這樣,毛毛公仔還是潔淨非常,看來擁有者對之悉心打理,經常清洗。

      而且,這個毛毛公仔也沒有任何破損,看來還保養得不錯──

      不,有破損。

      毛毛公仔的底部,肚子的底下有一個可以伸進手的破口。

      我坐在沙發上,細心檢視一番,方發現原來那並非破口。這個布偶,是一個將手偶,亦即玩偶有一個洞,可供手伸進去。

      我渾身顫抖著,模糊的回憶交雜在一起,使我不舒適的喘著氣。

      我想起了Jerry家的那只毛毛公仔……那只毛毛玩偶,跟這一隻的外表、大小、質地根本如出一轍,然而此刻我小心端詳,方發現有一點點的不同。

      這只公仔好像要比Jerry家的那只舊得多了……而且,我很肯定Jerry家的那只並非將手偶,而是普通塞滿棉花的布偶一只。

      所以我拋出的毛毛公仔,並非這一只,Ashley並沒有透過妖法將我拋出的毛毛公仔接回來……

      原來我誤會了這一點……那麼Ashley是本來就擁有這一只毛毛公仔的嗎?若果是,她怎麼不證明給我看?要告訴我,這一只是一只將手偶,而非Kenneth擁抱的Jerry家毛毛公仔,很困難嗎?

      「喵。」

      火警鐘一直沒有奏起,窗外的噴氣聲及小貓的呼叫成為了這裏唯一的聲響。

      我張口結舌的凝視著毛毛公仔,怎麼牠好像勾起了我的一部分記憶……

      我怎麼記不起了?到底之前發生過什麼事,以致我那麼痛恨毛毛公仔?

      我好像保留了回憶的感受,卻記不起當中的細節……

      我的手不經意的塞入了毛毛將手偶的洞裏──嗯?

      紙張的觸感。我連忙把當中的對摺紙張拿出來,將之攤開……那是……中學詞語簿的黃色方格紙?

      怎麼會有一張那樣的紙在毛毛公仔之中?

      我大惑不解的用電筒照射著那張黃色方格紙,它是A5大小左右的一張紙張,看來殘舊發黃,紙上卻什麼都沒有……

      或許,沒有什麼特別吧,不過將這張陳年舊紙放在毛毛公仔裏幹嘛呢……

      我把紙張重新對摺,準備塞回毛毛公仔──

      不。

      紙張的背後有一些字。

      滿臉疑惑的我將之反轉,目睹了紙張上的字眼。

      「在無限大的夢想背後,陰鬱荒涼的世間裡,就算偏離常識也不壞吧」

      這好像是一句歌詞?我心中暗忖:Thanks for sharing……

      怎麼了?那好像是我的字體?怎麼了……

      「喵。」

      捏著紙張的雙手顫動不已,差點兒要把那脆弱的紙張撕成兩半。

      門外傳來爆破的聲音,根據回音判斷應該是來自後樓梯的……

      手榴彈爆破的巨響,以及女孩的哀號。

      我雙腳一軟,跪倒在地上,雙手仍舊牢牢的捏著那張紙張,凝視著紙張右下角的字,思緒進入了渾然癲狂的狀態。

      「騰……即使你不會記起,但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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