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來電》


我很疑惑。

我們尤如被把玩在別人的手掌中一樣。

不是電話網絡失效的嗎?怎麼會有電話響起了?

一切也不是在常理中進行著。





我們六人對望著,默不作聲。

「嘟嘟」的傳統電話聲響徹了整個客廳,本來就是最平庸的電話鈴聲,誰知在這個時候,電話聲仿如死神的訕笑一樣,震撼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靈。

究竟是誰的電話在響?

這裏沒不是無法接收訊號嗎?

由於回音甚大,我好不容易才發覺到一件事。





這未必是手提電話。那麼平庸甚至土氣的響鬧聲,事實上也不該來自任何一部中學生的手機。

因為聲響並非由我們的電子裝置發出。


呆坐了三四秒後,眾人終於從突然而來的驚愕裏回過神來,一起轉頭注視著發出聲響的那個方向──客廳的一角。

那是一幅雪白的牆,相信不久前才被重新上油,沒有油漆脫落的跡象。我立即看到那個掛在牆上的米白色物體。

我的心中充斥著興奮。





那是聯絡大堂的電話!

我喜形於色的轉頭向大家驚嘆:「咁係咪……」

「係!快D去聽!」Smith的喊叫充滿了期盼與亢奮。
我連忙趕及在電話聲停止前拿起了聽筒,心中甚是感激,猶如從苦難裏得到救贖:「你好?」 若果我沒有猜錯,管理處一定察覺到這裏的異樣了,因此逐個單位致

電,向我們逐一解釋及道歉。

無論聽筒的另一邊說些什麼,我都不介意,因為我終於可以明白現在的處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然而,我絕對猜想不到的事情出現了。

我什麼話也聽不到。





根據我聽到的雜聲,絕對能判斷那是接通了大堂的。先補充一點,這電話只能跟大堂的管理處通話,是不可以跟其他單位通話的。那麼,來電者是必然身處大堂沒
錯。

「你好?你好?」我的聲線越漸響亮,不過仍然得不到對方的回答。

突然,我聽到一些聲響,從電話的另一邊傳來。那不是說話聲:「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怪異的聲音是斷斷續續的,我猛地思考著,還是一頭霧水。

那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聲響呢?難道是波斯密碼?

那就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不斷重複著的節奏。

我驚魂未定,倒抽一口涼氣,因為那聲音持續了數十秒,聲量越來越大。

難道……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在作怪?





手心一早滲滿冷汗的我突然忍不住了,竭盡一輩子的膽量喊叫:「你究竟係邊個?!」

我的聲量嚇得阿Sam也臭罵了一句「What the」。其他人皺起眉頭,訴說著疑惑。

突然,那怪異的聲音止住了,就好像明白了我得話一般。這也使我感到極度的驚愕,而眾人亦一知半解的注視著我。

我相信那聲音聽到了我的說話了,現在就讓我等待他的答覆。

我深深吸氣,一鼓作氣地向話筒道:「依度究竟發生咩事?做咩會有咁多煙?」 我感到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了。我不禁感到了莫名的欣慰。

直到,那一下突然的收線。


「嘟──」話筒傳來了失望的回響。我呆立在電話旁,手仍緊緊地提著話筒。





即是,我什麼也沒有問到,只剩下難以估量的問號。

過了二十多秒我終於回過神來,擱下了聽筒。

「點呀?有咩開心大發現?」Smith期待的看著我。

我嘆了一口氣,把我聽到的詭異聲音以及突然的停頓向眾人娓娓道來。事實上,詭異大於失望。

「咁得人驚既……」Kenneth臉色煞白,比我更加惶恐。他立刻緊緊的抱著Jerry的毛毛公仔。

幹,我真的對毛毛公仔恨之入骨,若果香港終有一日建成了焚化爐,我恨不得把全市的毛毛公仔送進去撚燒成灰燼!

不過,此刻我無謂費神在如此芝麻綠豆的事情上。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因為我實在猜不透對方想傳達什麼訊息。





「好撚好笑呀屌你老母,打電話過黎唔講野,咁同叫雞唔比錢有叉分別?」阿毛的話滿佈粗口,他的話卻不無道理。

Mktor的無名指抖動起來,盯著那詭異的牆上電話:「的確,正常一個人要打俾另一個人,都應該有事相告,應該會主動講野先係,但係點解佢唔會講野,而發出D怪聲呢?」

我們一聲不出,Mktor盯著雪櫃的方向:「有兩個可能性,一個就係佢冇能力講野,另一個就係……」

「就係乜呀,快D講!」阿Sam再次因緊張過度不斷轉圈。 「……就係聽筒另一邊,唔係人黎。」Mktor托了一托眼鏡,神情依舊冷靜。

「你不如話係亞凡達黎……」Smith苦笑,試圖把氣氛弄得較為輕鬆,不過,很快屋內重新被濃厚的懸疑與恐懼籠罩,他們自感像籠中鳥,任由主人魚肉。

我不為意的把焦點放在那大堂電話,不知怎的,感到一陣寒風刺骨。

Mktor衣舊盯著雪櫃:「另一方面,點解佢聽到你問佢究竟係邊個既時候,會突然停低發出聲響?」

「因為佢想conceal d野?」阿Sam若有所思。

「Exactly。」Mktor的嘴角以誇張的幅度揚起。

「唔鳩好猶疑啦,望咗咁耐,飲啦。」阿毛似乎看穿了Mktor的想法,往雪櫃拿出了朗建美茶──雪櫃內唯一的飲品,拋給了Mktor。

Mktor接住,看著手上綠色的包裝:「我最憎飲朗建美茶……」說罷,用力的把樽蓋扭開,把裏面的茶往嘴裏灌。

人類到了必要的關頭,還是會捨棄自己的原則。

看著Mktor已經把500毫升的美味飲料喝掉一半,Kenneth開口道:「咁對方會係咩黎?」

「我覺得唔會係玩電話,打過黎應該有佢既目的。」Smith分析著。

「會唔會係佢唔識講野呀?」我終於放棄做自閉的毒撚,鼓起勇氣,盡量加入討論。

阿毛懷疑的道:「唔鳩識講野,咁佢打電話黎做乜春?」

「可唔可以開大D電話既燈……呢度好黑,好得人驚……」

Kenneth打開了手機的電燈模式,放在木板地上,我們亦跟隨。 「屌那媽,我手機得翻30%電,好在有帶尿袋。」阿毛得意地拿出那長方體的充電器。 我環顧四周,我們六人的電話燈光合力照亮了細小的客廳,算是給予了我少許安全感,這算是一種安慰吧? 一天亮就沒事的了。

Mktor終於把最後一口茶也舔光,好明顯他處於頻臨渴死的困境:「好難飲阿,如果唔係超級口乾我都唔會咁委屈自己。」續道:「無論對方係邊個,我正係知,對方一定係從大堂打黎,咁就足以證明,大堂有異樣,可能所有事都係從大堂引起……」

「係wo,Jerry呢,佢去咗好耐啦wo!」Kenneth忽然想起,不自覺的看著門口。

那鐵門乖乖的緊閉著,沒有半點動靜。我再沒勇氣探頭看看那門孔,窺看出面的情形,事因我的勇氣已經被那莫名其妙的來電徹底打消了。

好吧,我承認自己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我瞄瞄手錶──它仿佛成了我最值得信賴的知己──現在是3:31。Jerry離開已經約一個小時了,依我推算,他十多分鐘便能來回跑一次。他到底去了哪裏呢?

「依家個大堂咁撚令人不安,Jerry落去未凶撚多吉柒少?」阿毛苦笑著,咬牙切齒。

Mktor又咳了幾下:「我地都連絡唔到Jerry,與其空等,不如做D實際既野。」

他步向大堂的電話旁,拿起話筒,按了一個制。

我立時明白他的動機了。

時間過去了二十秒,Mktor擱下了米白色的話筒:「冇人聽。」

「推理成點呀大師?」Smith盯著Mktor,期待他的偉論。

Mktor沒有回應,坐了起來,苦苦的挪動無名指。

阿Sam轉圈轉得累了,躺在地上,呻吟著:「What is happening here?」

誰知道。

「你地度住橋先,我去屙篤尿。」阿毛又逕自向廁所進發。

他閉上了門以後,我望著窗外,那煙霧好像更濃了,我幾乎看不見外面情景。


我曾看過一本書,書中描述一班學生在校園理看見周圍都是白霧,最後才發現原來學校只是他們的幻像而已。

難道,我們眼前的Jerry家也是幻像?一切也不存在?

那只是我天馬行空的想法罷了。

現在的迷團尤如桌上的灰塵一樣越堆越多──先從電梯停止運作開始說起,然後是門鈴失靈,接著是電燈開不著,沒有網絡訊號,還有窗外的白霧以及神秘的腳步聲,最後是奇怪的電話……這一切一切的詭異事件,我卻不能好好整理,把一塊塊迷離破碎的碎片,砌成一個完整的真相。

突然,一個刺耳的聲音傳遍屋內,我們每人都震了一震。

「係咩聲?」Smith第一個出聲,接著眾人均注視著廁所的門。

那是一把男聲,充滿恐懼的聲調。

那是阿毛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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