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所有傷痕都被刻意抹走了。

才彰顯了,
到底傷得有多深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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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任天堂是個守時的人,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人生規律。

可是,離婚之日,他居然遲到了!

那是個陰晴不定的早上,之前的一晚,正好沒婚禮籌備工作的他,本應可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他卻輾轉難眠,懷疑是不是晚飯吃太少了,胃部隱隱的在作痛。

凌晨四時,他再也忍不住的跳下牀,走進廚房煮公仔麵。





教他感無奈的是,打開廚櫥,連一個像樣的快熟麵麵餅也沒有,只剩一些乾糧。

他只好沖了一杯熱阿華田,把梳打餅蘸入阿華田同吃,坐在那張只有一個人的長桌上,面向對桌的一張空櫈,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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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從楚浮口中,任天堂親口證實她私下終止懷孕的殘酷事實,他發了史無前例的脾氣。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自己去墮胎了。」

當楚浮用了簡短冷酷的兩句話,把這件事交代完畢,就走回房間去了。任天堂只覺得痛苦到了極點,隨手拿起一隻杯,就擲到牆壁上砸碎。
──玻璃應聲碎裂的聲音,恍如他心裏傳出的吼聲。

然後,恍如要釋放他內心的痛苦,他把客廳和廚房內可拿起的東西,都拿起擲出去,他也把椅桌全部推倒,好像要把整個家徹底摧毀一樣。
然後,很快地,他的神志清晰了,連忙把一切回復原狀。

最後,用十分鐘去發的脾氣,卻用了足足幾個小時去修復。塑膠和木造的物品,只要移回原位,當然沒問題。

然而,一地的杯碟、花瓶、燈泡、相架、各種裝飾等散得七零八落的碎片,卻提醒了他,並不是每一樣破壞了的,都可收回成命。

他先把不可能修補的玻璃碎片,小心翼翼的撿清,點算一下碎了的物品,準備翌日馬上去買回。

然後,他坐在地板上,拿出了強力黏合膠,努力把尚有機會拼合的東西,每件都細心修理,直到天光。





看看大鐘,楚浮起牀的時間差不多了,就開始替她煮早餐。

跟這個女人生活多年,他當然知道她的口味。

她喜歡仍流動的半熟太陽蛋,蛋邊卻要留有一點燶,但做這個,難度也真不低。

他仍記得,跟楚浮結婚初期,他連早餐也做不好,兩人總要去光顧家附近的高級茶餐廳,吃着昂貴得不合理的早餐。

但他不服氣,趁她不在家,無數次反覆的嘗試,終於找出了做太陽蛋的竅門。

直至,他知道自己準備好了,有個早上,當楚浮在浴室梳洗出來,他請她在長桌坐下,給她奉上了做得極漂亮的燶邊太陽蛋,蛋黃在白膜內輕輕流動,異常吸引。

楚浮吃了兩口,又用餐碟邊附着的兩塊蒜蓉多士,蘸着那流出的橙金色蛋黃,吃得津津有味。





她用餐巾抹嘴唇,露出滿意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說:

「你在西餐廳買的外賣嗎?裝得很不錯啊!」

任天堂對自己期望甚高,也不知她是不是誤會了,難免失望又無奈,「是我自己做的。」

「那麼,你模仿得很相像啊!」

任天堂哭笑不得。

當然,他也知道,他所認識的楚浮,由性格、說話語調以至表達方式,就是不會討好人,可是,這使他習慣了……更討好她。

他笑着說:「那麼,除了做Wedding Planner,我還可以多一個副業,就是開餐館!」

「開餐館和當大廚,是兩碼子事。」她也不放過他任何一個錯處。





「那麼,我要做個──開餐館的廚子!嘿嘿!」

楚浮又冷笑一下,繼續品嘗她總算很欣賞的早餐。

兩人相識很久,也相處很久了,已經有一套獨特的溝通模式。

旁人看起來可能奇怪得瞪目,可是,只要當事人覺得沒問題,就真的沒問題了吧。

任天堂靜靜看楚浮,她把他做的早餐吃得一點不留,他心裏在竊笑。

可是,這一切都即將變成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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