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敢死隊。Cheat. Play. Love》: 金蟬脫殼
《十四》。金蟬脫殻。
三人在酒吧喝到子夜,差不多天亮才各自各返家。畢竟不是十八廿二,接下來幾天,三個人都累得病厭厭。
脧神躺在辦公室,面對著枱頭兩大箱文件,悶悶不樂。這是王百萬案子的資料,兩個月時間飛快過去,這宗案件卻沒寸進。他開始後悔接了這淌渾水,否則他們兄弟三人,靠著先前三宗案子的收入,都足夠今年開支有餘。
脧神電話忽地嚮起,一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是王百萬!
「王老闆,您好,」脧神不敢怠慢,立刻接聽,腎上腺素直線上升。
「脧神,兩個月沒你消息,進展怎麼樣?」王百萬壓低聲線,似是在洗手間偷偷打電話來。
「我們已取得階段性進展,」脧神客客氣氣的答,語氣很泛民。
「Hi Auntie,當我是低能的嗎!?」王百萬壓不住怒氣,要不是他怕太吵會敗露,早就向脧神連連開火。脧神思緒卻跑到老遠,奇怪怎麼這句廢話,竟然有人夠膽每年講出口。
「陸嬌這陣子情況轉壞,我想你給我想個辦法,我要離開一兩天。」王百萬要求。
「馬琳局長是不是這幾天都在香港?」脧神問。
「是。」王百萬道,「順帶一提,她這兩個月警覺性好像提高了不少。現在我公司上上下下,都是她的親信。我連回大陸工作幾天,這些藉口都不管用了。」
「陸嬌女士還在佛山嗎?」
「是。」
「我已經幫你聯絡上神經外科權威,東京大學醫學系的秋山教授,他肯接收陸女士的症,那至少可以舒緩中風的後遺症。」脧神語帶關心,「你要開始安排她的簽證,送她到外國就醫。」
「那陸嬌過了日本,我豈不是更難見到她?」王百萬道。
「人命要緊,其他事容後安排,」脧神收好電話,伸個懶腰,抖擻精神。這次是來真的了,一仗功成萬骨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脧神擦乾白板,奮筆疾書了兩三小時,肥牛和黑仔回來時,白板已經密密麻麻地寫了他整套計劃。
「嘩脧神你這次要幹甚麼,想測試白板筆有沒有偷工減料,加少了墨水嗎?」肥牛看著白板,白色的地方已經比藍的少。
「這是給王百萬的計劃書,」脧神盤膝坐在大枱上,欣賞自己的心血。
黑仔眼利,在雜亂的流程圖中,看到「縛架」二字,立即皺起眉頭,「脧神,你是要我們縛架王百萬嗎?」
「是啊,」脧神好像仍在為這個計劃沾沾自喜,「正確來說,是王百萬自願被我們縛架。」
「兄弟,你之前的計劃有多荒誕,我也沒甚麼意見。但是這是刑事罪案!我們為了幫客人找女人,但是要我們以身犯險,我不同意。」黑仔擺出一副正義凛然的樣子,似乎脧神的點子超越了他的底線。
「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我願意參考一下,」脧神沒想到黑仔竟然反對自己的絕世好橋,感覺不是味兒,「如果你沒有其他方法,你就要聽我的。順帶一提,你接下來幾個月,不用回來這辦公室,我們非必要不要碰面,我想你去當王百萬的貼身保鏢。」
「噢,不是嘛,」肥牛的樣子很失望,就像小孩聽到聖誕派對突然取消,「我還在想,九月母校有個三十週年舞會,我們三個一起回去,跟舊校友聚一聚舊。」
肥牛在袋裡拿出一張由學校寄來,香檳金色的邀請函。脧神看了一眼,眼珠差點突了出來。他們母校名稱是:聖公會育強中學!這跟子悠的一樣!
「我們都讀這間學校的嗎?」脧神急切地問。
「當然啦,你失憶嗎?」肥牛拍一拍腦勺,「對,我老是忘了你真的失憶了,我們都在這裡讀到中五。」
「我和肥牛連預科都讀不上,你卻混了個名牌大學學位回來!」黑仔補充。
「那麼,你們知道一位叫歐陽子悠的人嗎?」脧神屏息靜氣,希望二人能夠解開他的迷團。
「你...你最近見過她嗎?」黑仔露出迷惑的表情。
脧神沒想過二人早就識得子悠,「你先答我,她是誰?」
黑仔肥牛互相對望一眼,然後一齊說,「你的初戀女友。」
脧神聽到這個消息,呆了幾秒不懂反應。他早就知到子悠曾經跟自己有些關係,才會偷偷將偷聽器安裝在自己手提電話內,而且收了前妻Katie的支票(雖然Katie還未跟脧神正式離婚)。但他萬料不到,原來她是自己十幾年前的初戀女友。
莫非是他跟那個張家洛未婚產子,走投無路,要找他這個初戀情人接濟接濟?
脧神思緒就像毛冷球打結一樣亂,他恨不得跑到子悠面前,威迫利誘她說出一切。但他知道子悠受軟不受硬,面對她倔強的性格,誰都拿她沒辦法。
電話這時嚮起,王百萬很趕急的打來,「醫生說陸嬌情況很差,我要後天一大早就過去。」
脧神還來不及反應,王百萬就掛線了。脧神唯有暫時放下兒女私情,先想辦法,專心招呼王百萬的正印太太、警察一姐馬琳。
「黑仔,我知你不同意我用縛架的方案,劫走王百萬。但請你先聽我整盤計劃,再作定奪。」脧神執起白板筆,開始解釋。
接下來三小時的會議,黑仔肥牛二人合共發出了過百聲驚呼和悲嗚,一致認為,這是他倆有生之年聽過最複雜荒誕的冒險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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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王百萬一大清早回到寫字樓,安頓好生意瑣事。他打電話給馬局長,「老婆,我今日下午過一過廣州廠房,今晚夜點回來。」
「好,」馬琳不疑有詐,語氣似是在忙,「早點回來,帶個保鏢過去吧。」
「不,我一個人過去好了,」王百萬心裡有數,身邊幾個保鏢,都是馬琳心腹,怎會再帶著他們出去,「別擔心,我午飯後上去,十今晚十二點前就回來。」
二人寒暄幾句,就掛了線。王百萬沒想過第一步竟然如此順利,彷彿用光了半輩子的幸運。不過馬琳也心裡有數,廠房的人會隨時匯報王百萬行踪,這趟工幹根本沒時間跑出去鬼混。
王百萬一整個上晝心不在焉,不斷在心中復習整個計劃。他是很想去見糟糠之妻陸嬌沒錯,不過若果給馬琳伺機找著痛腳,就有點不值。
他一個人駕著有中港牌的七人車,比預期早就到達深圳邊境。他鬼鬼祟祟地再三檢查倒後鏡,一輛黑色寶馬尾隨他已經十分鐘。它不徐不疾,勉強徘徊在倒後鏡視線範圍內。
寶馬突然一聲咆哮,衝到王百萬車子前端,將他迫向路旁。如果王百萬不急剎車,他倆就會撞到一塊兒,雙雙成為廢鐵。
兩部車停在渺無人煙的公路一旁,黑色寶馬衝出了三個壯漢,他們分別載上孫悟空、豬八戒和沙憎的面具。沙憎身型最健碩,他拿出了一支壘球捧,要脅似的敲一敲司機位門把。
王百萬舉高雙手,靜靜離開車箱。孫悟空用刀背拍一拍王先生褲袋,他立即會意,將錢包和手提拿出來,交給又肥又矮的豬八戒。
孫悟空拿起王百萬電話,打給馬局長。電話長嚮半分鐘,都沒人回應。
「您已經接駁到留言信箱,請嚮嗶一聲之後,留底您的口訊。」
「妳老公現在在我手上,請你即刻預備美金三百萬,存到我瑞士銀行的戶口。」脧神的聲音從孫悟空面具後傳出,「否則,妳準備定申領妳老公的遺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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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琳完結了一個漫長的午餐會,行色怱怱的走回座位,兩個下屬跟在她背後,就像太后娘娘身後的小太監。局長下午還有兩個警區分區會議,和一次跨部門合作細節要談。她很享受這種運籌帷幄的感覺,只需她一聲令下,千百個警察將要聽命於她。
馬琳是個不折不扣的鷹派,作風強悍,氣燄跟前朝保安局局長如出一轍。不過她是紅褲子出身,很得警隊內部尊敬。警隊以外,她外家做是洋行買辦起家的大家族,人脈關係也很吃得開。坊間傳聞,她老公王百萬就是利用她攀龍附鳯,在經濟困難的幾年間,輕鬆度過時艱,而且鯨吞了幾家老字號,公司才有今時今日的規模。
馬琳看看手提電話,見到王百萬的來電,而且少有地留言。多年夫妻,老公也很清楚她脾性,很少會在正午辦公時間找她。
馬局長執起電話,聽到脧神的留言,整個人呆坐下來。她目光如炬,冷靜地走出房間,吩咐秘書一句,「幫我取消今日明日所有會議,我要請假兩天。」
馬琳暗自盤算:現在香港警方和國內公安,都未知道王百萬被綁架了。她可以高調要求深圳方面協助,也可以低調私了。三百萬美金,在她老公眼中,只是九牛一毛,問題是...國內的劫匪竟然有瑞士銀行戶口?這件事實在太不合情理。這不是有組織的綁架集團,就是另有內情,得罪了某些權貴,好叫王百萬人間蒸發的復仇計劃。
她預先在王百萬的手提電話上,偷偷安裝了全球定位裝置,就算賊人走到天腳底,都難逃法網。當然,她從來沒告訴過王百萬本人,她日日夜夜都在監視他。如非最後一步,馬琳都不會露出馬腳。
馬琳拿出手提電腦,按了幾個複雜的程序,畫面上顯示出一個紅色點點,正從深圳沿沈海高速,向東駛往惠州汕頭方向。
她果斷決定,打電話給國內公安幹部熟人,「我先生被人綁票,犯人正往東向汕尾方向在逃。我一個小時以後過到來。麻煩你可以幫我先截住那部車嗎?」她邊說邊離開辦公室,頭也不回的離去,「還有,我想低調處理。」
兩小時後。
鏡頭一轉,一輛貨車正離開深圳特區,向東奔馳。這是輛中型卡車,貨斗蓋住帆布,密不透風,隆起的一箱箱貨物,足足有半個貨櫃大小。貨車氣喉噴出濃濃黑煙,悶聲咆哮,正在高速公路頻頻超車。
耳邊忽然傳來令人不安的公安車輛鳴笛聲。四輛巡警防暴車從後趕上,前後左右包圍貨車。
為首的一架警車輕輕一碰貨車防撞欄,嚇得司機方寸大亂。前面傳來擴音器的命令,「這邊是公安武警,現在鄭重要求你立即停車,違者法辦!」
貨車司機大驚,那敢怠慢,立即停車。從後的其他車輛也看得見事態嚴重,都靠左靠右攏開,擠到最外邊的行車線。大條公路上騰空出一片空地,中間四部裝甲車圍著孤伶伶的貨車。
「車上的人統統下來,」十數個軍警衝下車箱,一字排開,團團包圍貨車。貨車司機舉高雙手出來,不消一秒,被軍警壓倒在地,不問因由,文明理性地先往肚子餵兩腳。
軍警就像貨車上有爆炸品般小心,其中一人跳上車子,解開帆布,露出了數十箱的紙皮箱。
指揮官見勢色安全,才敢從車上走出來。他拿起擴音器,指揮下屬,「人質可能就在這些箱中,大伙兒搜!」
公路上這片空地,不消一瞬擺放著數以十計紙箱,全被翻箱倒籠。弄了半天,別說肉參,連半隻老鼠也找不著,箱內只有二手電話和電子零件。
「馬局長,只找到了你先生電話,」指揮官站得老遠,免得下屬聽到,手裡拿著一部iPhone,桌布顯示著王百萬和馬琳旅行時的合照,「可是找不著王先生,司機也沒可疑,只是個付運二手手機的湖南人。」
「謝謝您,您先收隊吧,」馬琳靜靜的說,收好電話。
她正坐在深廣高速的交通管制站辦公室,身後也站著幾個軍警。昏暗的房間內擺放著十六部舊式電視,分別播映著高速公路收費站的閉路電視影像。
「找到了,馬局長。這是六十八分鐘前拍下的影像。」一名技術員按停片段,指著其中一格影像。他再按下幾個熱鍵,面前四四一十六部電視,一起併合成一個大屏幕。
馬琳靠近兩步,看見自己老公正安安全全的駕駛著七人車,經過廣深高速的繳費處。她想老公萬料不到,除了手提電話以外,他車子上也有追蹤定位裝置。
「馬局長,要我們派人截住王先生嗎?」軍警頭子問道。
「不用,讓子彈飛一會兒,」馬琳點起戒了多年的香煙,「給我安排一下,我要過佛山。」
馬琳從深圳駕車上來佛山,天色不知不覺已經黑透。她一個人在車上,慢慢駛在佛山一個高級平房小社區中徘徊。這裡是香港人聚居的屋苑,大都是躲在這兒安享天年的退休人士,遠不及廣州巿中心熱鬧。晚飯時間後不久,巿面已經沒幾個人影。
馬琳打開車窗,好叫也看清點旁邊車子的車牌。她檢查一下手提,跟蹤器顯示她老公的車子應該就在附近。兩邊樹蔭下蟬鳴恬噪不安,比她車子的引擎聲還要煩人。
馬琳心裡盤算:老公好端端的還在車子上,分明就不是被綁架了。唯一可能,就是整套大龍鳯都是老公自編自導的戲;他知道了電話有跟蹤裝置,企圖聲東擊西,想逃過馬琳耳目,偷偷跑去幹些不見得光的勾當。
她早就猜到老公王百萬跟前妻陸嬌,藕斷絲連。這半年以來,王百萬三番四次想回去找她,從沒放自己在眼內。好在老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偷聽也好、跟踪也好,總之沒人可以逃過自己五指山。
馬琳將車子靠在路旁,看見老公的車就在前邊不遠處,大刺刺的泊在一旁。左前方是一棟醫院大樓,燈火通明,幾個病人在大門進進出出。
究竟是王百萬要過來看症?還是他要來見這裡的病人?
她走上前,看見王百萬車上司機位有人,背影跟老公一模一樣。她二話不說,衝上前打開車門,怒吼道,「王百萬,你幹麼會在這兒!?」
司機座上男人懶洋洋的抬起頭,望了馬琳一眼,慢條斯理的說,「我想妳找錯人了。」
這不是王百萬本人,這是替身!
瑪琳手提這時忽地嚮起,是香港跑馬地家裡打過來的號碼!電話另一邊傳來王百萬的聲音,「老婆,妳在哪?這麼晚還不回家?」
「我在大陸。我收到一通要脅電話,說你遭綁票了,」馬琳已經知道被擺了一道,不過仍壓住怒氣,沉著對應,「你怎麼已經回家了。」
「這是騙案耶,我只是遇刧,沒被標參。妳不是蠢到交了贖金吧!我過關不久,被幾個大漢劫車,他們還搶走我身上面現金和電話,」王百萬說得輕鬆,丁點沒剛被人洗劫完的緊張感,「但幾個賊子也沒怎麼為難,立刻放走了我。我之後託朋友送我回來。我不想妳擔心,還想妳下班回家後才告訴妳。」
「我早已經知道你出事了,」馬琳試探式的打聽口風,「你手提電話和車子已經找回來了,你知道在那兒嗎?」
「我哪會知道。」
「電話在前往惠州的一輛貨車上被找到了;我現在身在佛山,正在你車子旁邊。」馬琳緊握拳頭,怒火中燒。分明王百萬就是知道他電話和車子上被下了手腳,現在借這單刧案,解除馬琳的監視。
馬琳氣得眼睛暴凸,「我現在就回來香港,我有很多東西想問你!」
「好,」王百萬暗暗偷笑,「我也想妳好好跟我解釋清楚,國內公安幾時有甚麼高端科技,怎麼這麼快找得到我的失車!」
王百萬蓋好電話,跟工人吩咐說他要出去一下。沒幾分鐘步程,他進到養和醫院,直接上去頭等私家病房。
「嬌,這邊習慣嗎?」王百萬打開病房門。
一位年約五六十歲的女士正坐在窗邊,居高臨下,望著馬場全景。她身上的粉紅色病人袍空空蕩蕩,就像麥田上輕飄飄的稻草人。她乾癟的皮膚,令陸嬌看上去比王百萬還要年長好幾年。不過她表情和藹,跟馬琳火爆的氣魄,簡直南轅北轍。
「我很好,」陸嬌回應道,「沒大礙,只是明天突然要過去日本,一時間接受不來。」
「別擔心,秋山教授是名醫,一定會治好妳。」王百萬扶著陸嬌回床上休息。
「你會過來日本陪著我嗎?」
「會,一定會。」王百萬堅定的道,「我年輕時少不更事,看得錢太大太重,離開了妳一次。這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胡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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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箱。
馬琳怒髮衝冠,急想找個人祭旗發洩。她坐上七人車前座,跟王百萬替身並肩坐在一起。
馬琳閉上雙眼,眉宇深鎖,散發著一絲危險的氣味。冒牌王百萬不懂反應,暗地叫苦。
「講,這是誰的主意?」馬琳一字一字,以緩慢而權威的語氣問道。
四周寂靜無人,冒牌王百萬恨不得拔腿逃跑。他不敢供出老闆王百萬,雙手發冷冒汗,在軚盤上留下兩片汗印。
「我再問一次,這 . 是 . 誰 . 的 . 主 . 意?」馬琳透過倒後鏡,瞪著冒牌貨雙眼。她打開手袋,竟然從裡面拿出一支手槍。
「問你最後一次,」馬琳轉半個身,手槍槍口指著冒牌貨下體。冒牌貨感受到冰冷的金屬槍柄,立即舉高雙手。他下決心回到香港就立即辭職,怎麼這工作頻頻倒楣,老是被人拿著子孫根要脅!
「如果你還耍咀硬,就跟你老二說再見吧!」馬琳雙眼冒火,咔嚓一聲上鏜...
「好好好...別開槍!這是脧神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