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天使並肩而行,沒有說話,她給我一把傘,好讓我擋著雨水。

不知不覺間,她便停下來。我一片空白的腦袋,才察覺她帶我到巴士站。

天使給了我一個銀包,銀包上有錢,也有身份證。

身份證中的身份,依舊叫李詠兒,我的名字。

「這七天時間,你不是鬼,其實你還是一個人,要吃要睡,會哭會笑」她說;我點點頭。





「我也和你一樣,也是人,沒有法力,不要寄望我能大顯神通。」她說;我點點頭。

感覺到她還有不少說話未交代,巴士也就到了。她牽我的手,拉我上巴士。





我死去大約一個小時,終於感受到第一個實在的感覺---她的手很暖。





加上雨水的濕漉漉,令到她的溫度留在我手背更長。

我明白一件,我已經注定要離開這個地球。

我的腦袋開始思考。

一,究竟這七天會怎樣過?

二,七天之後,我的世界又會怎麼樣呢?








                   巴士一搖一晃,我留意到這是去中環的巴士。

我問「為什麼去中環呢?」;她答「因為目的地要經過中環」

我沒有再問下去,因為總覺得她的說話有點神秘。不過,始終她是天使,說的方式總會和凡人不同。

大家也沉默起來。她叫我好好休息下,畢竟這七日會比較充實。然後她看窗外的風景。

我沒有看風景,反而觀賞她的樣貌,說到底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遇見天使,有點好奇。

講真,樣子和普通人完全沒有分別。細心留意下,我很好奇,為什麼一個天使竟然會化妝,而且有自己的粉刺。








                   突然傳來一片嘻嘻哈哈,六七個小學生像黃色小鴨湧上巴士,坐在我們附近。

我倆看見他們;他們也看見我倆。兩幫人互相存在,卻也沒有磨擦。

我想這班黃色小鴨子一定沒想過,身邊黑衣服的姐姐是剛剛死去的人;白衣服的姐姐是天上派來的天使。





他們還在討論剛剛避雨的狼狽。汗水雨水,童年的笑聲,濕潤了整個車廂。





天使還在看風景。我心裡想「童年真美好」。

在他們的襯托下,我竟然覺得淒涼。

想起要向媽媽交待我因為駕電單車而橫屍公路,令她白頭人送黑頭人,總覺得自己不孝。






                   想著想著,眼淚就想流下來了。

天使就遞我一張紙巾說,「始終是個姐姐,不能在小學生面前流眼淚,要哭到長洲哭個飽」





「長洲?」我有點驚奇。

「對呀。咦,你止了眼淚了。我還是說一些話,免得你太有情懷」天使說。



「其實很簡單,這七天我們也得休息。不過基本上你已經死了,你不能回家睡。

加上你是我client,租個地方一起住,有助了解。

長洲是個好地方,年輕,活力!」天使說得十分開心。

為了不再沉迷在悲傷的情緒,我唯有聽天使說話。她的節奏很愉快,好似一個快出發的旅行愛好者。








「笑你要做人,喊你也得做人,開心一點去長洲吧。我每次也去長洲的。」天使說。


「每次?即是說你曾經服務過很多死於非命的人嗎?」我很驚訝地問。


「有十二個。有些比較悶,有些比較煩。有的人也十分感動,幾乎連我也哭得崩潰」她回應。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天使,好像十分兒嬉。在她眼中,死亡也似乎是一個旅遊罷了。





或者這就是見證生死的態度。雖然有些無奈,不過卻總令我心情不再沉重。

我反而輕鬆了,反問她「為什麼天使也要化妝?」

她說:「有觀眾,便得化妝。等會到了中環,給你買些化妝品吧,雖然只用七天時間,但不用錢,不妨漂亮一點!」

我唯有冷笑,笑她的樂天。





                   結果下車以後,天使真的帶我去買化妝品,然後便登船。

她很開心。我知道這七日時間應該很莊重,不應開玩笑。

不過想深一點,其實玩也沒有所謂,也是人生最後一段路,開心一點也好的。







船上看風景,一個一個浪,數之不盡。有些感慨,我的人生已經完了。

海是漂亮的。我問:「天堂有海嗎。」

她答「問我幹什麼,我都未到過天堂」



我問「七天之後,是否一定要上天堂?有機會到地獄嗎?」

她答「我都不知道,總之一定不會留在這個世界的了。」


究竟她是一個什麼天使?




我唯有問她一些實際的問題,「這七天,我可以去探家人朋友嗎?」

「可以,不過最好遲一點,起碼等他們知你死了,你去看他們才有意義」她答

「為什麼」;「你要看他們失去了李詠兒的生活是怎樣」





她向我解釋了很多,這七天我依然是李詠兒,別人也會看見李詠兒。

不過每當被認識的人看見,就會自動化成蝴蝶,防止兩個世界的人溝通。

「不過看見蝴蝶,通常也感覺到你的存在」她補充。

蝴蝶有兩隻翼,我在一邊,天使另一邊。



「好快你會體驗到。不過今天,就散散心好了,好讓你接受自己的處境」天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