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世界: 二十二

革命，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它並不是靠著你想要改變的決心，而是靠著能計算一切的智慧，就像學生考試時作弊，靠的不是敢在監考者眼皮底下作弊的膽量，而是如何作弊卻能不被人發現的智慧，所以在我看來，紅色的福克斯無疑是一個失敗的革命組織，他們缺乏了一種認清現實的智慧。
在機械人瘋狂的掃蕩下，不管是湊熱鬧的路人還是有心反政府的人士早已潰散，有人說革命總要流血，但我不認為眼前的鮮血殘肢和哀號到底對他們的『革命』有何作用，這是生命的悲哀……不，這只是人類的悲哀，凡人的生命就是一直無意義地流淌著自己的鮮血直到死亡，不論是為了所謂的革命，還是工作，又或是某些人，某些事，就是不是為了自己，每當你靜下來的時候就會發現，原來你的過去沒有意義。
「報告元首，廣場的情況已受到控制，但警方傳來消息說各區開始出現一些反政府人士衝擊政府機構，請進一步指示。」
「不需要再詢問，反抗者一律武力鎮壓。」元首回答下屬說：「不用在意傷亡，你們只需要把破壞秩序的人清理掉，確保社會回復正常和平。」
「不計傷亡地打壓反對你的人，你這種行為是反人類罪，我可不相信其他國家會坐視不理。」
「不知道應該說你天真還是無知。」元首轉頭對我說：「如果獨裁代表上位者用自己的意志操控下位者，那民主就代表了上位者用下位者的意志操控下位者，就是順著他們的思想獲得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反過來說，就是改變他們的思想來阻止自己得到不想要的東西。」元首繼續說：「反人類罪？甚麼叫反人類罪？世界每秒鐘也發生著無數你所說的『反人類』事件，但只要撕下那件事的『反人類』標籤，就會變成正常不過的事。」
「有智慧的人怎會被你這些手段蒙騙。」
「話是沒錯，可是現實中又有幾個人能夠掌控自己的智慧？」元首指著四處奔走的警察說道：「他們沒有智慧嗎？不，只要是人就會有智慧，但他們可會思考正在做的事是對或錯？沒有，對他們來說，他們需要的只是上級的指令來引導他們，這是一種神奇的惰性，他們根本不想思考，只想有人告訴他怎樣生活下去。」
我沉默幾秒再說：「總會有清醒的人，人在做天在看，我不相信沒有人會看到事實的真相。」
「清醒的人？不就是理性者嗎？但你可看到他們出來？就正因為他們理性，他們清醒，他們才知道這些人根本無法救贖，這是一群注定，天生就應該被奴役的人，所以他們才不願做徒勞無功的事。」




「徒勞無功？真的如你所說的話，為甚麼你又要搜捕打壓紅色的福克斯呢？不就是害怕他們麼？」我始終不相信人性真的像元首說得那樣不堪。
「一星期，或者不用一星期。」元首說：「紅色的福克斯就會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民眾這東西實在太容易操控，這也是我說紅色的福克斯一定會失敗的原因。」
「我不相信會像你說得那樣輕鬆。」
「因為你從未看清楚其他人。」元首搖搖頭說：「只要把他們的利益剝削掉，然後把原因歸咎於紅色的福克斯，他們就會變成肢解紅色的福克斯的利刃。」
「用甚麼方法？」
「宵禁。」
宵禁是一種新生代的日落港人未經歷過的事，簡單來說就是多了一個限時外出的限制，在政府規定的時間後你必需留在家中，不能再在街上流連，對只會留在家中的我來說，我實在體會不到宵禁究竟有甚麼效果。
但僅僅兩天時間，宵禁的效果卻出乎意料的好，市民已經忍受不了失去夜生活的日子，各種食肆商店也接受不到失去晚市收入，開始自發性搜捕、舉報匿藏在各處的紅色的福克斯成員，最終結果顯然易見，頭領被迫到末路，被他所想要拯救的人迫到末路，這件事看似很兒戲，但曾經有人告訴我現實就是這樣兒戲，因為人類的社會就是兒戲。
橙黃色的陽光斜照在帝王大道上，整潔平坦的地面反映了前幾天的突發事件已不再留在各人腦海中，現在只有無數市民像護送一樣把紅色的福克斯們送到元首面前，兩者相隔著十米，中間卻間隔著無數戒備中的警員，我在元首旁看著木無表情的頭領，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放棄了還是想堅持到底。
「紅色的福克斯已經落網，他們的罪狀相信眾人也有目共睹，我相信憑著日落港完善的法律制度，他們必定會為所犯的罪行付出應有的代價！」在元首的吶喊下，一聚圍堵的平民也慢慢歡呼起來，這就是元首說的無法救贖的人？




看著眼前對比異常強烈的畫面，我不禁開口問頭領：「有後悔嗎？嘗試拯救無法被拯救的人，本身就是徒勞無功的事吧，或者你的理念就如元首所說一樣，從一開始就錯了。」
「不，我的理念沒有錯，還在我身邊的，就是認同我的理念的人，人並非是無法拯救。」頭領茫然地看著我說道，當初他臉上看到的從容現在已經消失不見，是失敗的打擊太大了嗎？
「是嗎，那你看看身邊，無法拯救的比你能拯救更多，或者是他們根本不想你拯救，你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
「不……我的想法沒錯……」
「可是你失敗了。」
「對啊……我失敗了……」頭領苦笑著說：「我最失敗的地方，就是把他們當人看，他們只是一群畜生，一群習慣了被圈養的畜生，就算把牢籠打破了，他們只會覺得我在破壞他們的棲息地……世界上存在的人原來太少了。」
畜生……一個罵人的詞語卻和現況相乎吻合，人為甚麼是人？就是因為有思想，有自我，能判斷是非和控制自己的欲望，但現在生存的人能符合以上四點嗎？很難說人類到底是在進化還是退化，如果以文明程度來說，人類當然一直在進化……不，這只能說是進步，進化應該在精神方面，思想越先進才代表生命進化程度越高，不過如果用這種看法來評價人類的進化程度，人類毫無疑問是在退化，從人類退化回追求滿足欲望的野獸階段。
「數日前政府已經邀請了數名法律界的權威人士討論紅色的福克斯的刑罰，由於他們的行為帶給社會無盡的傷痛，還有生命和財產的嚴重損失，並且衡量過監禁紅色的福克斯帶來的不安定因素，所以我們一致決定把紅色的福克斯全員吊死，即日執行，亦會在同一時間解除宵禁令！」元首大聲宣告著，群眾忘我地拍著手叫囂，他們是在高興紅色的福克斯被吊死，還是高興『久違』兩天的夜生活重新來到呢？沒有人覺得日落港重新出現死刑有問題嗎？
人命啊……賤如草介……
不，應該是和上位者作對的生命賤如草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