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回: 聚散有時 – 8 (最終回)

「你覺得我可以搵份咩工?」
「咩工都得.」
「想了又想, 這裡其實只是每日HIT數, 其餘什麼經驗都沒有, 連報價單都唔識打, FAX機都唔識用!」
「你怎麼了MACY? 怎麼突然那樣悔氣?」
我正將連接PRINTER的電線拆掉, 聽到偉少居然還怪我”悔氣”, 忍不住大力”啪”一聲將printer放回桌面.
「你做咩咁大力撞部PRINTER?」
豆大的淚珠滾下來.
「我知, 你後悔丫嘛, 別這樣吧, 怨是沒有用的.」
「你升到PROJECT MANAGER梗係咁講啦!」
我終於將埋藏心底的怨恨講出來, 偉少聽到, 很無奈.




 
「…我都有奮鬥過的, 雖然結果這樣, 但無辦法, 這個世界不是贏就是輸, 況且我根本不覺得自己輸了, 你能怪誰呢? 還有MACY, 我知道你這刻很難受, 但你要記住這裡學過的, 因為你這一年的經歷, 出面真的未必俾到你. 你自己想想吧, TEAM WORK, TAKE OB, TRAIN人, 出面還有什麼工作可以給你如此INTENSIVE的訓練?」
「……」
「你仲細呀MACY, 好多野你還未經歷過, 但這裡的時間沒有白費的, 將來你就會明白. 快點執拾完和你去吃飯吧!」
 
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是後悔夾雜著憤怒, 後悔是如果我早知這裡結果會這樣, 那些不知所謂的經歷不要也罷. 憤怒是連最後執拾東西都是我和偉少, 那該死的金毛玲呢? 我這一年放棄的東西, 休息的時間, 和朋友相聚的時間, 頭半年的金錢, 和媽媽的感情, 還有那個曾經很珍惜我的男朋友……我為這裡放棄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但這間公司用什麼回報我? 上天用什麼彌補我?
 
SAM哥催促著我和偉少快點走, 準備將單位交回業主了, 而ISABELLA, 羅賓和阿TANG一早走了, 我只是最普通的員工, 卻要幫忙收拾殘局. 這回事真的很諷刺, 不是嗎?
 
「心情好點沒有? 好點就當放下假, 休息下, 識番個男仔拍下拖吧.」




以前就同我講付出有回報, 而家回報沒有了, 就叫我做回原本的自己? 可是我原本擁有的東西已經放棄了!
偉少見我生氣地默不作聲, 呼了一口煙圈.
「做咩唔睬人? 是否我講錯什麼東西?」
「……」
「別這樣吧, 別人以為我和你在冷戰呢…」
我才”吱”一聲笑了.
「我都係時候正正經經找個女朋友了, 入來這裡後一直都沒有時間和機會好好和女朋友維繫感情, 幾次都分手收場…」
原來他也和我一樣糟糕.
「你以為我沒有情緒嗎? 我都會不開心的, 可是, 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當她不理解我的時候, 我選擇放棄她, 因為我知道愛情是沒法控制的, 工作, 努力就有錢, 但女朋友, 走的終須走, 所以我一直將愛情放在很低的位置, 也沒有後悔過.」
面前這廿八歲的男人, 真的可以將所有事都看得那麼豁達嗎? 為何我由此至終都不能像他, 所有得失都總是埂埂於懷呢? 我想起阿爵了, 想起他, 他現在怎樣? 知道我得到這結局了又會怎樣?




 
鈴……鈴……
 
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 彷彿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擘將我從另一個世界撕裂開來, 好一輪掙扎才能睜開眼睛, 時間是早上七時二十五分.
 
是夢境嗎? 這場夢很長很長, 最後那種失落的感覺怎麼似曾相識, 好像設身處地經歷過一樣?
 
回過神來, 不是夢境, 是記憶重現, 因為我吃了神奇藥丸. 思緒突然混亂起來, 因為這件事之後斷了層, 怎麼我會忘記這件事了?
 
重新組織, 立即發狂地找那堆封了麈的schedule book, 2004年的9月之後發生什麼事呢? 為什麼我後來會忘記了這件事?
 
沒有結果, 但以我記得之後沒有遇過任何意外, 如此刻骨銘心的事件卻完全在我腦海退去. 我想, 可能因為我太想忘記, 不願在任何人面前再提起, 索性催眠自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九年了, 該忘記的都忘了.
 
這些年來, 我做事開始變得愈來愈斤斤計較, 而且看不到結果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嘗試的, 那種不理後果的勇氣, 不怕辛苦向前衝的魄力, 早已經隨著那段消失的記憶一併飄走, 在我腦海之中, 我已經忘記了曾經有那麼一個活潑又天真的”我”. 而往後, 包括現在, 我只是一個懦弱怕輸的人, 有時什至討厭自己, 覺得自己很平凡, 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一個不為自己感到驕傲的人, 生命已經放棄了一半. 但這粒藥丸, 喚醒了我一段不為人知的記憶, 雖然疑似是夢境和真實之間, 但我依稀感覺到我人生不再平平無奇了, 原來我曾經有一些很特別的經歷, 曾經做過一些很多人做不到的事, 我絕對不是沒用, 只是忘記了原本那份勇氣.
 




從今天開始, 我會用一個新的心態面對人生, 不再那麼怕事了. 人生不盡完美, 有勇氣的人, 會努力跨過不完美的地方, 游去最漂亮的風景, 我們應該對這份堅持珍而重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