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我和大叔鬼在寶兒家樓下等待寶兒,為救大叔病危的母親,我們要去大叔母親的房子提取載滿現金的鐵罐,所以寶兒決定逃學,盡早把手術費送到老婆婆手中。

寶兒穿著校服提著早餐快步跑向我們。

「哥⋯哥哥,大叔,早安⋯」寶兒氣喘著說。

「你會被媽媽罵的。」我對逃學的壞寶兒說。

寶兒沒有回話,把媽媽為她準備的三明治分成三份,然後搋向我們。





「早餐,大家一起吃。」寶兒笑著說

「我不餓⋯」靈魂監察員是不用進食的,畢竟也只是靈魂嘛。

「不行,媽媽說早餐是必須吃的。」寶兒定神看著我說。

我只好無好氣接過寶兒的三文治。這麼聽媽媽話還敢去逃學⋯

大叔望著寶兒欣慰地說:「鬼魂是吃不了人間的東西的放心,大叔不餓。」





「嘻,那我把你那份也吃了。」寶兒的心情看來不錯。

「可惜,我沒有小孩子,原來有個小孩子是這種感覺的。」大叔伸手想去摸摸寶兒的頭,但鬼魂的手沒法觸碰人間的事物,只有過了一百天化成厲鬼的鬼魂才擁有接觸陽間事物的力量。

「你應該慶幸你沒有小孩,否則現在他已經無了父親,還苦了孩子的媽。」我一口吃掉那三份一件三文治,無想到寶兒母親的手藝這麼好呢。

大叔聽著很不是味兒,要我管這一躺事我也很不是味兒。

「大哥哥!真是的!我們走吧」雖然無法觸碰,但小寶兒仍裝作拖著大叔的手,這是體貼嗎?前天還對這大叔怕得要命。





大叔尷尬笑著,我是壞人嗎⋯你這是勝利的微笑嗎⋯

「不用走了,我有隨意門。」

寶兒好奇地看著我,我打開監察員專用手機的地圖裝置。

「大叔,告訴我地址。」

我輸入好地址按下確定後,一個藍色光環包圍著我們三人。

「好了,要出發了。」我抓著寶兒和大叔的手,光環發出強光,下一秒,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們已經到達婆婆住的大廈門口。

「是這裡吧?」我望向大叔說。

大叔沒有說話,只有默默點頭。





「嘩~大哥哥很厲害呀!」寶兒像看到魔法的孩子般,無比雀躍。

「好了,現在去完成大叔的心願吧。」

乘著住户出入,寶兒成功偷偷穿過閘門,攝手攝腳地走進電梯,因為這個時間孩子應該待在學校的,一個小童上學時間在街上留連,就算沒有被住戶認出也很難避免途人的關注。

終於,來到老婆婆的家門。

寶兒搖搖鐵閘,房間內半點聲音也沒有,因為屋內原本只住著婆婆,現在婆婆在醫院內,當然不會有人來應門。

寶兒見等了五分鐘也無有回應,期待地看著我說:「哥哥,怎麼辦啊?要用隨意門進去嗎?還是要用其他法寶?」

這孩子⋯當我真的是多啦a夢嗎?





我放下原本交叉著的雙手,穿過鐵閘,進入婆婆家中從內部把門打開。

「快些辦妥離開這麼吧。」我拍了拍寶兒的頭說。

寶兒跟著大叔跑到曾經屬於大叔的房間,大叔指向床下,於是寶兒扒在地上把床下藏著的鐵罐拿出來。

寶兒把鐵罐塞進預先掏空了的書包內,滿意地向我們微笑。

大叔,已經快忍不住淚水。

「謝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寶兒張大手裝作抱著大叔的樣子說:「大叔別哭啦,婆婆看到會笑你的。」

很多年,我不再干涉人間事,很多年,我對等待拯救的靈魂袖手旁觀,我知道我是沒有做錯的,因為這不是我的工作。





只是旁觀得太久,感覺變得遲鈍,變得冷清,我沒有流著熱騰騰的鮮血,卻被寶兒真摯的笑容感動得熱燙。

我再次打開手機的地圖裝置,把地址設定到婆婆所在的醫院。

「走吧,你的母親在等你。」

藍色的光環包裹著我們,強光把我們送到大叔靈魂的終點站,我最討厭去的地方,醫院。

醫院每天充斥著無數淌淚的靈魂,生老病死,緣來緣去,出生的感動,死亡的悲傷。

哭哭啼啼的⋯最討厭了⋯

對寶兒來說,醫院也絕對是不好逗留的地方,因為這裡有大量死相嚇人的鬼魂。





但寶兒今天很勇敢,沒有理會身邊飄浮的鬼魂,圓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跟隨著大叔的指引,來到婆婆的病床。

大叔看到趟在病床上虛弱消廋的母親終於淚崩,人類和鬼的哭聲其實是有分別的,因為無法投胎的靈魂都帶著不解的遺憾,所以那種哭聲更淒厲,更具穿透力。

就說⋯哭哭啼啼的⋯最討厭了⋯

寶兒站在婆婆的床邊,從書包取出鐵罐。

婆婆被雜聲吵到,張開了眼睛。剛看見寶兒站在床邊時,婆婆並沒有什麼反應,但慢慢地,卻激動起來。

因為陌生的孩子,拿著熟悉的罐子。

那佈滿鐵銹的鐵罐是大叔小時候很愛吃的曲奇品牌,婆婆看著這個經歷風傷的罐子,感覺兒子就在附近。

寶兒把鐵罐交到婆婆的手上說:「婆婆,這是大叔託我給你的,是婆婆的手術費。」

「我⋯兒子?」激動的婆婆感到驚呆,她打開鐵罐,一卷卷紮好的鈔票,還有一張發黃褪色的全家福,讓她聲淚俱下。

寶兒用溫暖的小手緊握婆婆震顫的手,希望能靠自己的體溫安慰婆婆。

這一刻,這對母子雖然陰陽相隔,但心裡的思念卻一樣,那帶著真摯感情的淚會結成來生的緣份,而且這份緣份,會是一份良緣。

待婆婆平靜下來後,寶兒和她談了良久才離開。

寶兒對婆婆說自己得過大叔很多照顧,對自己來說像是半個父親般的存在,這些話對婆婆來說是很大的安慰,因為她不曾知道自己兒子有這樣的一面。

「婆婆,你要照顧好身體啊,我會再來看你的。」寶兒笑著說。

「唉啊,你這孩子對老人家真好⋯」

「大叔是我的半個父親啊,所以婆婆也是我的半個婆婆啊。所以婆婆要乖要好好吃藥啊。」

七年後,婆婆安祥地離去。

婆婆逝世時,寶兒守在床邊,她靈魂離開肉體的一刻,看到寶兒欣慰地看著她微笑。

「婆婆,這一生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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