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張先生……為甚麽我們要繞路向南的? 榮陽城不是在西面嗎? 」

「係咁嘅,咁呢……因為直接向西有好多山賊,為咗安全起見我哋先向南行,取道盈州會比較安全。」其實只是陳浩南不想這麽快就將蕭小瑩送往炎氏,爭取多點兩人相處的時間,雖然他知道就算有多少時間也不可能讓對方再叫自己一聲「南大哥」了。

「是這樣嗎? 早幾個月我跟哥哥到榮陽城時也是直接走向西的官道,倒是平安無事啊。」

「呃……此一時,彼一時也,小姐你成日留喺書院,江湖上嘅事你唔係好知㗎喇。」

「哦,原來如此……張先生,你是我哥的下屬嗎? 」



「當然啦,我係蕭教頭旗下嘅士兵,不過我只係小角色啫,蕭教頭應該唔會認得我。」

「嘻……張先生你戴著面具,全身又包得密不透風這個樣子,我哥肯定會認得你的……對了,先生為何要戴著面具呢? 是不是患病了? 我知道患了某些皮膚病時,病人不適宜直接照射到陽光,也要避免接受風雨。我學過些許醫術,需要我為先生把把脈嗎? 」

「唔駛啦,我唔係有病,只係全身上下都俾火燒爛咗,廢事個樣嚇親人先包實自己啫。小姐第一眼見到我嗰陣,應該都俾我嚇親吧? 」

「那…那時候真對不起!」蕭小瑩尷尬得臉紅起來﹕「只是先生突然出現在眼前,有點…有點不知所措而已……」她以為對方因為自己的反應而耿耿於懷,所以又道﹕「先生,我跟你說,其實從前的我樣子也十分醜陋,醜得連自己也不想看見自己,不過人的外表並不代表甚麽,最重要是心啊!只要心地善良,他都是最漂亮的那一個。」

陳浩南百般滋味在心頭,這番話正正是第一次跟她見面時所說的違心之言,沒想到她現在竟然用來安慰他。



陳浩南苦笑﹕「小姐你唔駛安慰我啦,自己知自己事……」

蕭小瑩鼓起腮道﹕「這才不是安慰說話,是南大哥說的!他從來就沒有歧視過我,一直都很照顧我!我的病是他幫我治好的!南大哥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陳浩南看見蕭小瑩提及自己時那一臉崇拜不禁仰天大笑,他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傷心,畢竟她現在想著的「陳浩南」已經不是自己了。

唯一高興的是,他終於知道蕭小瑩所中的毒已經解除了,雖然蕭小瑩還是一貫的戴著人臉面具,他想看一眼她的真面目也不能。

蕭小瑩佯怒道﹕「先生何故發笑? 南大哥所說的有何可笑之處? 」



「南大哥…南大哥……你呢個南大哥,喺你心目中嘅份量都幾重喎。」

蕭小瑩臉現羞澀之態﹕「他是除了哥哥和爺爺外,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他……」

「佢係咪就係陳浩南呀? 」

「是啊!先生識得南大哥嗎? 」

陳浩南心想何止認識﹕「識!點會唔識呀? 佢咁出名!佢係海氏個入贅女婿呀嘛!仲同海大小姐生咗個女添!佢哋夫妻都好似幾恩愛添喎!」

蕭小瑩臉色一黯,輕聲呢喃道﹕「那女娃根本就不是南大哥的,南大哥只是看在汙涯的份上幫海氏維護顏面罷了……」

「咩話? !你話海濘沁個女根本唔係陳浩南嘅? 邊個同你講㗎? 」陳浩南耳力隨著內功修為日深而變得甚好,他聽見蕭小瑩所言不禁怪叫起來。

蕭小瑩給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的喃喃自語竟然被聽到了,她慌道﹕「不…不……先生你聽錯了……」



「我無聽錯,呢件事非同小可,小姐你喺邊度聽番嚟㗎? 」

「不……」蕭小瑩還想否認下去,但甫接觸到陳浩南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就無法繼續說謊﹕「是…是南大哥親口跟我說的…那還有假? ……」

陳浩南心念電轉,他不明白假貨說謊的原因,因為若這個消息流轉出去的話,對現時是海氏女婿身份的假貨完全沒有好處,炎氏肯定不會要他這樣子散佈謠言,那為甚麽假貨要如此說呢?

「佢仲同你講過啲咩?」

蕭小瑩臉上一紅,忸忸怩怩的﹕「南…南大哥跟人家說了甚麽,跟先生你沒有關係吧? 」

陳浩南看見她的表情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假貨跟蕭小瑩說甚麽了﹕「佢係咪同你講,佢根本就唔鍾意海濘沁,只係逼於無奈先繼續做海氏女婿? 」

蕭小瑩訝道﹕「難道南大哥也曾告訴先生你嗎? 你怎麽會知道他說了甚麽? 南大哥說跟海姑娘連朋友也說不上,更不要說是夫妻了。」



陳浩南心裏暗駡冒牌貨,這分明就是有婦之夫欺騙無知少女的謊話,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個冒牌貨說的倒是實情,他和海濘沁確不是夫妻,跟海濘沁是夫妻的是自己,說起來冒牌貨也不算是騙了蕭小瑩。

不過陳浩南已經清楚知道冒牌貨說謊的目的,他十分緊張的問道﹕「咁你有無俾佢呃到蝦……呀唔係…我意思係你同佢…嗯.........」

蕭小瑩含羞答答的道﹕「南大哥說需要一點時間,他會說服海氏來容許他娶我過門……嘩!我怎麽會說出如此丟臉的事!……」蕭小瑩羞得以手掩面,不敢看陳浩南。

「小姐,我要問你一件好嚴肅嘅問題,你同陳兄佢……嗯…無發生過一啲越軌行為吧? ……」

蕭小瑩嗔道﹕「當然沒有!我跟南大哥是發乎情,止乎禮,先生怎麽問人家這種問題的? 」

陳浩南暗呼一口氣,心想這個冒牌貨也算是正人君人,換作是炎杰之徒,蕭小瑩恐怕連骨頭都不會剩下來。

蕭小瑩瞄了陳浩南一眼,道﹕「不知為何,初見張先生時覺得你古怪又可怕,但相處下來,總覺得你好像我長輩一樣照顧著我。」蕭小瑩心底裏覺得眼前這個張三好像自己的親人一樣,甚麽事都可以和他傾訴,所以不知不覺就將自己和南大哥的事說出來了。

「係咩? 小姐你無俾我個樣嚇親咩? 」



「嗯,你這個戴著面具的樣子確是有點嚇人,不過我從前也是戴著臉紗,我很明白你的感受的……嗯…先生何不脫下面具? 我覺得以真面目視人總比戴著面具好。」

「哈!既然你明白,咁你應該知道我點解要戴面具啦,咁仲叫我除? 」

「我就是明白,所以才要你脫下面具,若你連自己也接受不了自己,又怎叫別人接受你呢? 」

「唔除!」

蕭小瑩聞言鼓起腮,噘起嘴道﹕「先生不脫面具,我就不跟你走了。」說罷真的跳下馬雙手抱在胸前賭氣。

「好好好……我怕咗你…係你自己話要睇咋,咪後悔呀!」陳浩南下馬走到她跟前,隨手就揭開了面具。

面具底下,是那被雷火燒得一塌糊塗的臉龐,那消失的鼻子,爛掉的嘴唇,還有如受幅射感染的皮膚。隨著陳浩南的呼吸,他臉上殘缺不全的五官就像一只只恐怖的毒蟲在爛泥上蠕動。



陳浩南見蕭小瑩定睛的看著自己,以為她嚇呆了,於是打算將面具戴上﹕「都話咗唔好睇㗎啦,你今晚肯定會發惡夢呀。」

蕭小瑩按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張先生,我不是說過我從前很醜嗎? 我那時候比你現在更醜,若你有看過的話,被嚇著的人一定是你。」

陳浩南忍不住笑出來,他道﹕「小姐你心地善良,我知道你係一行日善啦,我哋繼續上路啦。」

「嘩!妖怪!」

「妖怪!!」

「那姑娘有危險!」

突然一群普通村民模樣的人出現在山路之上,他們均指著陳浩南大呼小叫,又拿起手上弓箭木棒作勢攻擊。

村民中其中一個三十來歲,體格魁梧的壯漢朗聲道﹕「姑娘莫怕,有我吳大在,甚麽牛鬼蛇神都要退避三舍!」

蕭小瑩慌道﹕「等…等等!這位大哥!他不是……」

吳大以手上木棒指著陳浩南道﹕「想不到上山打獵竟然遇著食人妖怪,今天遇著我算你倒楣了,納命來!喝!」

陳浩南翻了翻白眼,說他妖怪也就算了,但自己何時吃過人來?

此時吳大已經衝近身前,揮起手上木棒朝他當頭揮下,陳浩南將蕭小瑩移往身後,然後看準來勢用手抓住木棒。

吳大自以為雷霆萬鈞的一擊就這樣無聲無色的被對方擋下,他運勁想將木棒抽回,但木棒卻如鑲嵌在岩石一樣,任他如何使勁,都無法再動分毫。

陳浩南見對方面紅耳赤,雙手青筋暴現,於是道﹕「你想要返碌棍咪出聲囉。」然後鬆開了手,那吳大馬上如滾地葫跌了個吃狗屎。

蕭小瑩趁機道﹕「他不是妖怪,請各位不要攻擊他。」

吳大喘著粗氣爬起來,指著陳浩南怒道﹕「妖怪妖術厲害,那姑娘也已被牠迷惑,我們不要接近,放箭!」他身後拿著弓箭的村民馬上朝陳浩南和蕭小瑩無差別攻擊。

陳浩南皺起眉頭,本來攻擊他也沒甚麽大不了,但現在不分青紅皂白連無辜的蕭小瑩也要下殺著,這點就惹怒了他。

他抄起射來的箭矢,舉手就想回敬村民,蕭小瑩卻抓住了他的手道﹕「張大哥,不要。」

陳浩南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有蕭小瑩在他就無法對這群人出手,於是一手摟著蕭小瑩腰肢,另一手撥開眼前的箭雨,提身一蹤就躍上樹上,然後揚長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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