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醫院的護士,他們說我父母已經付了醫療費,而且明天就可以出院。
 
總算她有點良知。
 
我撐著拐杖,一拐一拐地和樂宜走回家。
接下來最迫切要處理的應該就是幾天後聯歡會的表演了。
 
雖然行動有點不便,但表演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唉......斷左隻腳真係好麻煩。」我嘆氣。




 
「都係麻煩幾個月姐,幾個月之後又行得走得跳得。」她拍拍我的頭。
 
「但係有啲野幾個月都唔做得。」
 
她愣了愣,隨即臉紅耳赤:「死鹹濕佬!」
 
換我呆了一會,嘲笑道:「白痴,我係話唔可以搣你塊面炸,心邪。」
 
她的臉變得更紅,正要開口反擊,一把男聲從後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喂!咁啱嘅?」
 
扭頭一看,一個與我們年紀相約的男生正向我們打招呼。
他媽的,又是你。
 
「阿俊......?」樂宜說。
 
原來這混蛋叫阿俊。
邊撚度俊呀?




 
「hi~咁啱嘅。」他說:「哇!你塊面咁紅嘅,係咪發燒呀?」
 
說完他伸手想摸樂宜的額頭。
 
不是吧......這麼娼狂?
 
樂宜馬上一縮,他繼續伸手。
 
他媽的,人無恥真是無敵的。
 
「樂宜,你又話趕住開鋪嘅?走囉。」我說,並稍稍用身體擋住他。
 
「開鋪?」她愣了愣:「哦!係呀係呀,行啦!」
 




其實現在才四點,本來是想回家二人世界一會才到鋪頭的,趕著開鋪只是丟掉他的借口。
 
「啱曬,我想試你啲手勢好耐。」他還不肯放棄。
 
「唔好喇。」樂宜說完就急急拉著我走了。
 
「哇......點解會有啲咁嘅人。」我心有餘悸地說。
 
「我都唔知......佢一開始都唔係咁。」
 
「一早講咗佢唔係好人黎嫁啦。」
 
「係喇係喇,以後聽曬你話。」
 
在家休息了幾小時後,我們就到店裡了。




 
見店裡難得有點清閒,我問了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其實呢......樂宜啲甜品真係好食到要你地日日黎食咩?」
 
雖說的確很好吃,但每天吃也總會厭的吧?
 
大叔們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我地係咪好似普通大叔?」大叔A說。
 
「點止大叔,直頭係麻甩佬啦。」既然他這樣問,我也不客氣了。
 
「呵,又真係幾得喎阿黃。」他轉頭,向另一個大叔說。
 




我不解,等他們為我解釋。
 
「一早話得嫁啦,你又唔信。」阿黃不屑地說。
 
「等等等......可唔可以解釋下呢?」我說。
 
「咁你都聽唔明?阿輝又話你天才黎嘅?原來都係咁蠢。」大叔B說。
 
阿輝是誰啊......
 
「大佬你地咁樣講,愛因斯坦都唔明啦!」另一桌的一個大嬸看不過眼:「同埋人地天才都唔係喱方面。」
 
「屌,成班都無腦嘅。」大叔B沒好氣,繼續吃甜品。
 
「咁姐係要我講啦?」阿黃說。




 
我轉為看著他。
 
「其實呢,點講呢?好似點講都唔係咁好喎......」
 
「屌!」眾人紛紛白了他一眼。
 
「姐係咁。」最後還是大叔B講:「樂宜老豆係一個世界級嘅鋼琴家。」
 
我等他繼續說。
 
「講完。」
 
「屌!」眾人再說。
 
「屌咩啫,咁都唔明?我講到好白嫁喇喎。」
 
「唉都係我講啦。」大叔A嘆了口氣。
 
「其實在座咁多位都唔係普通師奶或者麻甩佬。」他說,手指向阿黃:「喱位係時裝設計師,知唔知邊間Armani?入面嘅衫有一半都係佢設計。」
 
我當然不知道Armani是什麼鬼,不過聽名字就知道很利害了。
 
他接著指向剛那大嬸:「喱位係教唱歌嘅,知唔知邊個麥當娜?」
 
你不是想說是她教出來吧......
 
「麥當娜係佢同學,聽講佢地成日爭第一。」
 
還好沒那麼誇張。
 
他指向大叔B:「喱條友係科學家,IQ好似高過愛迪生,拎左洛貝爾獎,不過你都唔留意喱啲嫁啦,唔識佢都正常。其實都係巴士阿叔一個。」
 
「你老母就係巴士阿叔!低智慧生物。」大叔B反駁。
 
「其實仲有好多,不過今日無黎。」
 
的確,今天來的人比平常少,否則我也不能這麼閒坐著聊天了。
 
「咁你又係咩職業呢?」我問。
 
「我只係一個廚師姐。」他說。
 
我知道他只是謙虛,其他人都這麼有來頭,他的地位應該也不小。
 
「屌,講咁耐都未講重點,成班猩猩。」科學家大叔說。
 
「係喇依家講。」廚師大叔回應。
 
「如果要好簡單咁講,阿輝係我地好窮,或者Hea緊嘅時候出現,將我地介紹比佢啲朋友,提拔我地,如果唔係有阿輝,我地都唔知係邊。」
 
「等等等......邊個阿輝啊。」雖說我大概明白這阿輝是他們恩人,但我完全聽不懂這阿輝跟他們來這裡吃甜品有什麼關係。
 
「阿輝咪樂宜老豆,姐係開喱間鋪條友囉。」
 
「吓?」
 
太混亂了。
 
首先樂宜爸是個頂尖鋼琴家,認識很多有名氣的人,再認識了這群有才能卻沒錢的人,將他們互相介紹,最後開了這家店。
 
但他們還是沒答我問題。
 
「咁你地做咩要成日黎食啫。」
 
一?間大家又靜下來了,看來終於說到重點了。
 
「十年前,阿輝發現一個朋友個仔係音樂天才。」廚師大叔看著我:「你應該仲記得?」
 
我點頭。
 
「當時佢已經幫咗好多人,事業亦相當有成就,開咗間甜品鋪,正打算好好同老婆同個女嘆埋下半世,咁啱又遇到你喱個奇怪細路。」
 
「佢原本都打算當睇唔到算嫁喇,但見你阿爸阿媽又完全察覺唔到,咪提下佢地,提完之後又發現你阿爸阿媽無錢,唔好話比你學,連琴都買唔起,咁又送咗部琴比你。就咁樣一步一步愈做愈多,本身應該放係樂宜身上嘅時間同精神大部分都去咗你度。」
 
「點知再過多一排,佢就有Cancer。」他低下頭:「真係好突然。」
 
我想到了嘉欣。
 
「佢到死前一日,都無好好同個女相處過。」大嬸說。
 
「佢最後一句同我地講嘅嘢,就係話如果佢真係死咗,就代佢照顧樂宜。」
 
「開頭我地都唔知可以點照顧,供書教學喱啲嘢佢阿媽都會做。過咗一排先發現樂宜想盡辦法都要開番喱間鋪,咁咪幫佢開囉。初頭啲嘢都真係幾難食,每日嘅客十隻手指數得曬。」
 
「其實依家都好難食......」廚師大叔說。
 
「你嗰條死人脷乜都話難食嫁啦。」科學家大叔說。
 
大嬸繼續說:「咁我地咪搵埋自己啲學生,員工等等一齊幫襯,食食下就上咗癮。」
 
「我無......」廚師大叔又說。
 
「唔怪得你次次都唔食嘢啦。」我笑了。
 
「不過呢......」他說:「醉翁之意呢,就不在酒。」
 
「大家都係想阿輝安樂啲姐。」
 
「不過就算我地點抽時間,每日最多都係陪到佢幾個鍾,其他時間我諗佢都應該幾悶。」大嬸說。
 
「依家幾好啦,內向成咁都比你溝到。好好珍惜呀知嘛?」科學家大叔說。
 
「叮---」門口的鈴噹響了。
 
「歡迎光.....臨。」
 
我感覺到自己的目光變得相當不友善,也怪不了我,因為進來的人是那個阿俊。
 
「點樣呀又......」我自言自語。
 
我沒迎上去招呼他,他也沒想理我的意思,直接走向廚房。
 
「喂!」我說:「廚房重地,閒人免進。」
 
他瞄了我一眼,找了個位子坐下。
 
「寫嘢啦,唔洗做?」他打了個響指:「啊對唔住,唔記得你跛咗添,我自己黎得喇。」
 
原來他對著樂宜已經相當收斂了。
 
「小本經營,我諗我有權唔做你生意,走啦。」
 
他怔了怔,接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一千元紙鈔。
 
「唔好阻住我,喱一千就係你嘅貼士。」
 
我呆了幾秒,接而打從心底發出嘲笑。
 
「白痴仔,走啦。」
 
他的臉一紅一綠的,再拿出一千元。
 
「依家啲下等人真係貪心。」
 
我沒理他,他又拿出一張。
 
到底他在什麼價位才會停,如果價錢合理,我也不介意讓這白痴送我錢。
 
他拿出第六張。
 
「你最好咪得罪我,知唔知我老豆係邊個。」
 
「小朋友。」廚師大叔說:「請問令尊係邊位呢?」
 
「我老豆成日上電視,不過你地喱啲下等人唔識都好正常。」他神氣地說,就像有名的是他不是他父親一樣。
 
如果他老爸是個正常人,自到他這樣的行為應該會被活活氣死吧。
 
「我老豆就係王晶!」
 
......
 
全場靜了幾秒,他的臭臉變得更神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叔大嬸爆笑。
 
雖然我不知發生什麼事,不過還是等他們解決吧。
 
「原來係嗰條戇鳩仔!」
「哎呀,好可愛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阿俊外,我也相當費解。
 
「哈哈哈......你真係傻得好可愛,原來你同你老豆一樣都係戇鳩嫁。」
 
「你知唔知你老豆要拍戲都要問過我呀?」
 
「早排套咩賭城風雲,啲人一見到個導演係佢就唔想拍啦,係佢跪曬地咁求我,我先叫啲朋友幫下手炸。傻仔。」
 
啊......發哥劉華都是他朋友?
如果是真的,我想我這生也找不到他們地位的上限。

他笑了:「你以為我會信?」
 
大叔也笑了:「唔信?你問下你老豆識唔識一個叫Sam Leung嘅人囉。」
 
他從背包中取出一疊紙幣,隨手撤向阿俊。
 
「走啦傻仔。」
 
阿俊雙眼滿佈血絲,全身有止不住的抖震,幾分鐘前的神色自若變得蕩然無存。
 
「唔夠呀?唉,貪心。」他又再撒了一把錢。
 
「啊!!!!」阿俊大叫一聲就跑走了。
 
我想他一生也沒被人這樣侮辱過。
 
一直在廚房忙的樂宜也被此巨響嚇得探出頭來,不過她看不到阿俊,以為是我們大叫,所以又回去忙了。
 
廚師大叔急忙撿回地上的鈔票,留有餘畏地說:「好彩佢無執......掉咗出去之後我都有啲後悔。」
 
「喱啲傻仔,柒一次就唔敢再煩你嫁喇,就算真係敢,就等佢柒多次。」科學家大叔說。
 
「我都唔知可唔可以令佢柒多次。」我苦笑,因為我錢真的不夠他多,萬一他又用錢威脅我,我也只能乖乖聽話。
 
如果他給錢樂宜,樂宜會跟他走嗎?
不,肯定不會。
 
那如果他用錢收買學校的教師,讓他們處處針對我倆,我又能怎辦?
 
也許要保護樂宜,真的不能躲在這家小店。
 
也許當運動員真是我的出路?
 
但到時又要和樂宜分開,長時間忙碌生活,還要兼顧有時差的異地戀,我實在沒信心。
 
算了,到時再算吧。
 
 
「係喎,你話王晶拍戲要問過你,緊定流嫁?」
 
「緊係真啦!阿叔唔講大話嘅。」
 
「都唔知係唔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