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搯著意粉,食而無味,一邊向Michelle解釋大媽兩母子的事,一邊深深自責。如果他不是魯莽的向白髮大叔討價還價,他們兩個不會死得那麼慘。

「你不要再怪罪自己,是那個大叔喪心病狂!」Michelle好言安慰,斗大粒淚珠滑過面頰。

「我想白髮大叔是在表達些甚麼...他要收買我,不會無緣無故跟我作對。」郭嘉咬牙切齒的說,「不放走大媽兩母子,她們遲早也會餓死;現在刻意燒死二人,分明是對我施下馬威,警告我不要有恃無恐!」

郭嘉放下鐵叉,整碟意粉他只吃了一半,「我沒胃口,我想休息一下。」他再倒出大半杯紅酒,舉杯一飲而盡。「待會兒可以幫我打風嗎?」

「沒問題...」未等Michelle回答,郭嘉便俓自走出去睡房,大被蓋過頭,躲在床窩之中。





Michelle 收好其他食物到大媽的廚房內,兩母子的屍體已被郭嘉搬到Michelle婆婆的雪房。她在想,如果這餐早來了的聖誕大餐,是和婆婆以及大媽一家分享,會有多好。

Michelle 返回客廳,坐在梳化上,猜想大門打開後,會不會又來另一個發瘋殺人狂。又如果,這道門就是密室出口,後面跟本沒有敵人。她只需要輕輕一推,便返回正常世界,繼續做一個普通學生,一切只是個短暫的惡夢...

可惜這只是Michelle的幻想,這時出口大門被輕輕拉開,一個男人探頭偷看,他的表情跟Michelle同樣緊張。

男人看見只有Michelle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好像放下戒心,慢慢行出來,但他雙手握著一抦手槍!
這個男人四十來歲,身穿黑色樽領線衫,梳著保守的二八分界,戴上溥儀式圓形眼鏡,有種說?出的書卷氣。他手上的左輪手槍抖個不停,雖然拿著武器,卻一點不令人覺得他有威脅。

「妳好...你是另一位生還者?」男人問。





「我似已經死了嗎?」Michelle笑道,雙眼彎成一條細線,刻意裝成很鎮定,「我叫Michelle,你呢?」

「我叫Freeman,Freeman Lim,」他有一點點不中不英的口音,「我是美籍新加坡人。」

「你是這裡的人嗎?」Michelle問。
「我不明白你意思。」
「你是這場屠殺遊戲的幕後主腦嗎?」Michelle 指著那抦手槍,「我見你有槍。」

「不,對不起,」說罷Freeman收好手槍,「我一醒來便發覺這個在我口袋了。」





「你也是被關到廚房內嗎?那你殺了四個對手才來到這兒吧?」」

「嗯...是。」Freeman 含糊地答,雙眼不敢正眼望人,「妳呢?像你這樣柔弱的女孩,怎麼會殺人!?」

「我一開始跟我婆婆同房,她自殺了;接下來另一對母子棄權。」Michelle回應道,「來到這間房,忽然有個應該是幕後主腦的白髮大叔在這裏,槍殺了對面的對手。」

Michelle的說法明顯出現漏洞,沒有提及第三間房間的情況,為的是套一下這個對手,是不是個會攻心計的聰明人,發現這個問題。

「喔是嗎?」Freeman似乎沒甚反應,繼續說道,「這個遊戲裡的都是瘋子,我想我們不久之後便會死在這兒。」

「但我們都是兩手空空的來。為甚麼你會有手槍?」Michelle問。

「我一直以為每一個對手都有武器的。因為我太害怕,一直躲在廚房內,一有人進來便向他們開槍,」Freeman續道,「由於等得太久,加上又倦又餓,才鼓起勇氣跑出來。辛好妳是個女的,如果我碰上個男的,我會不問因由就先開槍了。」





Michelle倒抽一口涼氣,暗自祈禱郭嘉慢慢懶床,千萬不要現在出來。她絕對明白一個手無搏雞之力的人,為求生存,只會有殺錯無放過。

而且,Michelle猜測 Freeman一定還隱藏著甚麼。

「你還未回答我,為甚麼他們會給你手槍。」Michelle露出一個淘氣的笑容,「你肚子很餓嗎?如果我給你一餐佳餚美酒,你可以解釋給我聽嗎?」

「哈哈,甚實也不是甚麼秘密。」Freeman似乎慢慢放下戒心,「這裡是我設計的。我是個建築師。」
 
Freeman不斷狼吞虎嚥,往口中灌下一大口紅酒。「好酒!想不到餓了這麼久,第一餐意然喝到 Montrose!」

「甚麼Montrose?」Michelle問。

「我在說這支紅酒!Michelle妳平時很少喝酒不是?這支是09年的Chateau Montrose,是支一百分的酒皇!」Freeman仍在自我陶醉中。「En premier 時好像二千多歐羅一箱。咦...奇怪了...」

Michelle 其實半懂不懂,「有甚麼奇怪?」





「這類波爾多頂級紅酒,通常要陳年很久才熟成。」Freeman很定是對紅酒很有研究的所謂中產,「零九年是非常完美的年份,需要二卅年才真正達至頂峰。奇怪的是,我覺得這支酒現在已經存放夠久了!看,邊沿和酒心顏色都很均勻,加上這種磚紅色,這支酒最少放了三十年!」

「不可能嘛,現在才2013年...」Michelle 反駁,「會不會猜錯?或者是冒牌貨?」

「不可能,如果假貨可以偽造出陳年紅酒的味道,那這些東西就不會那麼值錢了,對不對?」Freeman將餘下的紅酒喝光光。「是了,為甚麼你會有這些食物?」

「那你得先答我,為甚麼會有那抦手槍,」Michelle刻意改變話題,「你說你是這裏的建築師?這兒是甚麼地方?」

「這兒是中環的地底,想不到吧!?」Freeman有丁點醉意,「妳知道嗎,其實全世界的金融中心的地底,比起地面的街道更複雜。單是地下三四十米,已經有鐵路、停車場、排水系統、電力煤氣,還有各大銀行的地牢縱橫交錯。例如滙豐銀行的冷卻系統,便由大樓申延到維港海皮。中環站設計這麼混亂,便是這個原因。

「而這裏,是我十數年前接洽的一單工程:這個地方原來是某銀行的深層保險廂和金庫,深度遠遠超過剛才我說的所有淺層地下建築。就算是空襲、地震、甚至核爆,都不會影響這裡。這個金庫空置了一段長時間,最後由政府買下,目的是建造一個高度隔離的傳染病控制中心。」
Michelle一邊消化Freeman的說話,一邊分析這兒的種種,若有所思:「所以...這裡的廚房門是向內開的,目的真是防止一旦發生氣體爆炸,都不會波及整個地下建築。

「而且...隔離中心...所以控制室可以隨時控制特定出口的開關。若然真的爆發災難性的疫症,也可以封死個別出口,阻止病毒曼延!」





「對呀,」Freeman補充,「而且這裡出口只有一個。封死出口,這裡就與世隔絕。」

「但...你意思是,我們都有某種傳染病,所以便被關到這處嗎?」Michelle 懷疑的說。

「當然不是,我也不覺得自己生了病。隔離是雙向的,我們出不了去,也代表外面的人進不了來。可能是外面的人生了病呢!」Freeman 繼續道,「反正這裏建好後,聽聞輾轉再移交到軍方手中,那時好可能又再改變用途。至於已再改建成甚麼,我便不得而知了。」

Michelle心想,如果軍方接手了這這個地下密室,那麼白髮大叔應該就是高級的軍官,負責維持這個遊戲的運作;但是,無論室內還是室外的人,爆發了災難性的傳染病,都無法解釋要互相殺戮這個奇怪的遊戲規則。這裡還有很多迷團,就算Freeman都解答不了...

「那麼,這裡有多少間像這樣的房間?」Michelle續問道。

「成千上萬!」

「甚麼!?那即是我們要再穿過十數道門,才能勝出嗎?」Michelle心裡納悶,她原先以為她們已經離最後大門不遠了,沒想到這只不過是個開始。她眼珠骨碌骨碌地轉,正在盤算下正竹行動。





「所以你認為,因為你負責建造這裡,所以軍方便給你丁點優惠,助你容易點過關?」

「應該是吧...」Freeman的回答好像不太肯定。

「?...難道你沒有懷疑過嗎...」Michelle上半身前傾,「如果他們要幫你一把,應該給你一把曲尺手槍,而不是只得七發子彈的左輪...要離開這裡,最少要殺十數人吧...」

Freeman低頭不語,眼睛卻睜得老大,似乎想到甚麼可怕的事。
Freeman雙唇發乾、抖個不停,「妳想之後的對手是怎麼樣的人?」

「我只知是個殺了五個人的殺人犯。」Michelle斬釘截鐵的說。

「當你子彈用盡,這裡又是你設計的,應該會成為對手的拷問對象吧...」Michelle小聲說,「軍方應該也不想你太大咀巴,跟其他參加者說這是個疫症隔離中心的事。」

「那為甚麼軍方不直接殺死我?」Freeman說得很小聲。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甚麼也不乾脆殺了我?」Michelle反問,「或者他們在想:如果你可以不靠手槍,都能夠殺敵過關,這抦手槍就可以幫你一把...

「若果你沒槍就只有等死的話,那麼最後一發子彈,就是留給您的...」

Freeman的樣子,像是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他之前從沒有想過,那柄手槍,是軍方給他自盡用的。

「你不是只用了四發嗎?你大可以殺了我,再多殺多一兩個人才自盡。」Michelle慢慢的說,語氣就像談天氣一般輕鬆平常。

「我...只剩最後一發子彈了...」Freeman氣若遊絲的說,「之前太緊張,虛發了幾槍...」

Freeman拿起手槍,身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向著客廳門口回去。

「等等!」Michelle叫住Freeman, 「你去那裡?」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Freeman望著地下,一步步離開。

「你不會是想自殺吧?你還有家人吧?」

「不...我太太Josephine前年癌症過身了,我們沒兒沒女...」Freeman苦笑道,「謝謝妳的酒,臨死前可以飽餐一頓,算是賺了。我離開不了這裡,只有在等死...或許早一點去見Josephine會是個解脫,我真的很記掛著她...」

說罷Freeman舉起抖個不停的手槍,對著自己太陽。在扣機板前一刻,Michelle按住他的手:「如果你真的想自殺,我有個更舒服的方法。我婆婆也是這樣自殺的,不需掙扎、沒有痛楚。不過要我教你,有一個條件。」

「好吧...」Freeman雙眼通紅。

「我要你留下這抦手槍給我,而且我要你的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