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道》: 不再輪迴 (中)
機器示意眉月立即動手, 免得夜長夢多, 因為不會有人知道下一刻又會發生甚麼事情。
的確, 人的力量縱使再強, 始終也不能跑到時間的盡頭, 去回望即將發生的事, 具資格擁有這種洞悉能力的,從來就祇得天人, 亦即是我們口中的神。
13號舖原來就是這間【老記茶莊】, 不難發現這間13號舖, 與其它同樓層的店舖一樣, 大家都是沒有了電力來作照明, 而外觀上, 似乎每間商舖都完好無缺, 跟樓下已經變天的景況完全不同。
眉月感覺像回到了從前, 在大年初一, 跟爸媽到商場逛又遇上了店舖休息, 情景跟眼前一模一樣, 同樣都是關了門又熄了燈。
從客觀環境來看, 這樓層完全未有受過喪屍羣絲毫的攻擊和破壞, 除了【老記茶莊】的舖門曾被那位大叔破壞過之外。
機器就覺得這樓層跟樓下相比, 簡直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分別, 不過他又認為, 這個天堂也快將守不住了。
為了不想再和大叔糾纏, 更不希望這倆爺孫在這個重要時刻, 做出例如逃走之類的儍事來, 機器唯有繼續裝兇, 算是半推半拉, 將大叔和婷婷推進【老記茶莊】內。
甫一踏進舖內, 便嗅到一陣濃郁的普洱茶葉香味, 感覺非常怡人, 也非常熟悉, 因為在營地裡等他門回去的,除了一班同生共死的戰友外, 就還有朗叔。 自十二歲那時被朗叔救起開始, 直到今天都已六個年頭了, 機器差不多每天都看見他在喝他最愛的普洱茶。
不過最感意外的, 還是店舖內的空氣, 完全沒有感覺到侷促, 似乎沒有受到多年被圍困的影響。
婷婷靠着電筒的光源, 先一步回到靠向右邊牆壁的茶几, 伸手重新開啟, 先前以為能逃得過眉月耳目的露營小燈, 之後, 她俯身在地毯上, 再執拾起令她們行藏敗露的罐頭, 而這罪魁禍首只不過就是外形細小的一罐午餐肉罐頭。
很難想像, 身在門外十多步的眉月, 連罐頭跌落地毯時發出的細微聲响, 竟然都給她察覺得到, 看來眉月銳利的靈覺, 已超越一般人的五觀感覺了。
露營小燈光照這個約三百呎的空間, 景象隨即盡入眼底。有二面牆壁都裝設了由欅木造成的層架, 其中一面層架上, 放滿不同包裝的茶葉, 有一餅餅的, 又有一塊塊磚頭的, 而另外一面牆壁層架上, 就擺放了十多個顏色有深有淺, 手工精緻的紫砂茶壺, 還有一些相信是茶具的東西。
玻璃櫥窗和門的那一面, 店主就放了一個濶身矮櫃, 又在矮櫃上叠滿了, 一層又一層的銀蓋玻璃大瓶,而玻璃大瓶內, 相信是裝滿了名氣品牌的茶葉, 配撘得頗具特色。
而最令眉月動容的, 就是剩下來左面牆壁的佈置, 它由兩個放置在一左一右的高身櫃拼合而成, 中間留有空間設有寬濶的層架。
其實眉月由踏入店舖那一刻開始, 一路就只是專注着那個高身櫃中間的寬濶層架, 而層架的上方, 正掛着一幅, 看來是以山水風景做題材的中國水墨畫,
「看! 就是不是掛畫下的佛像？」
包括兩爺孫在內, 同時一起望向掛了水墨畫的位置, 只見在山水掛畫下的一格層架上, 由左至右一共擺放了五尊佛像, 他們的體積有大有小, 最高的有約十吋, 最小的大約半隻手掌。
最左面的第一尊佛像, 是近乎黑色左手托砵, 第二尊銅色佛像禪坐姿態, 第三尊金身佛像左手抱瓶, 第四尊灰黑色佛像手作禪定印姿勢, 而最右面那一尊, 呈古銅金色的佛像, 就較為突出, 他不單止在體積上是最細的, 還有他的前後左右四面都有臉孔, 共有八耳八臂。
每尊佛像前面都放了一個空的細小杯子, 而每尊佛像之間, 都相隔了約莫三吋, 整體排列得相當整齊。
機器兩眼即時發光, 面容興奮
「哈哈! 竟然就在眼前。」
機器收拾起心情, 再從左側的腰包中, 將先前放回的第二張相片取出, 望向那五尊佛像來作比對。
這時候, 一路在旁等得不耐煩的大叔, 終於按耐不住了! 他帶着疑惑的眼光, 向眼中這個壞蛋如數家珍般炮轟
「你們究竟來幹甚麼？ 你們不是來找食物嗎？？ 水墨畫和佛像又關你們甚麼事呢？？？還不快放我們走？？？？」
機器並沒有即時回話, 因為他更相信行動勝於雄辯。他先將茶几上的罐頭拿起, 再轉到婷婷的背後, 溫柔地打開婷婷背着的背包,之後將手上所有的罐頭全放進去, 然後向大叔微笑說
「我們當然需要食物, 但就從不強搶人家的食物呢！」
大叔和婷婷倆爺孫呆望着機器和眉月, 顯然並不理解機器他們
「….其實你們兩個, 來這裡究竟想做甚麼呢？ 這裡實在太危險了!」大叔的態度,明顯比之前平和得多
「不如我們都叫你做達叔吧, 朋友都喜歡叫我花名機器, 她就叫眉月; 其實我們今天來的目的, 就是為了眼前這尊佛像, 至於詳細情形, 我遲些再向你解釋。
還有達叔你們倆爺孫, 最好暫時留下來, 跟我們有個照應, 因為樓下那些怪物可能隨時都會冲上來的! 」
達叔心裡盤算着, 其實他很明白,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 留下來始終較有保障, 況且, 這兩個人看來也不是壞人, 如果自己要是有甚麼三長兩短, 婷婷起碼都有他們幫手照應呀。
機器再次將焦點專注在眼前的五尊佛像, 當他的視線到了最右面的佛像時, 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着, 在這剎那間, 他的表情開始轉變, 在他的眼神中, 好像一時充滿了狂熱的渴望, 下一刻又變得絕望而哀傷。
在旁的眉月, 這時亦發覺了機器的眼神變得異樣, 她迅速伸手去拍了他一下
「機器, 你沒事吧？」
機器仿似被眉月一下子從怒海汪洋中拉起
「…. 呀! 我沒有事, ….不過當我凝視這尊佛像時, 腦海就無緣無故出現了很多不同的景象….」
「景象？是甚麼景象？」
「….那些奇異怪誕的畫面, 好像完全沒有甚麼連貫關係的, 其中有一幕, 見到了很多高大的巨人, 身穿乾淨整齊的制服, 又手持各種神兵利器, 正跟無數身形比他們細小得多的士兵開戰, 而那些士兵個個都披頭散髮, 有些面貌猙獰, 但有些士兵又非常美艷! 戰況一路持續激烈, 屍橫遍野….
腦海跟着又緊接了另一幕, 我置身在天空, 低頭下又看見那些細小得多的士兵, 個個都像地獄裏的餓鬼, 跪在地上不斷大口大口咬着一對挷在一起的男女, 這對男女全身赤裸, 兩雙手都被挷起。
地獄餓鬼從他倆的臉孔, 頸, 胸, 直到肚, 再到下肢都無不放過! 它們一吋一吋的用尖利的牙齒, 去撕扯男女身上的血肉, 男女都只能嚎啕大哭, 血液在流卻又不能死去….」
「為甚麼你們對這尊大梵天王感到興趣呢？」一路忍着不插咀的達叔, 終於也忍不住, 並隨手將那尊擁有四個面孔,八隻耳朵和四雙手臂的佛像拿上手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