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Eve她擦走了額上大部份的血痕,清理了一下鼻腔。
雖然只是細微的動作,但也足夠把我從自己思考的世界中扯了回來,意識到現在可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乖乖地收回視線,話題又回到了原點:「嗯……睇黎呢度暫時都仲安全,我地就盡可能保持低調,留係度等人救援……」
她一抬頭,滿臉認真地看着我,語氣無比堅定:「唔得!」
「吓?」我不明所以。
「我要去搵返我細佬!」
這……我怎麼也想像不到,居然會有這麼唐突的發展。
我呆了一下,問:「妳細佬?」
她點頭:「嗯!本來我地係埋一齊,頭先我地一路逃避個班怪物,中途……中途走散左。」
我抱着一絲希望問道:「妳意思係……你地入左呢個商場之後先失散?」
她搖搖頭:「其實係咁既,本來今晚我做完個Job,就接埋我細佬想一齊返屋企,點不知行到Sogo個頭,突現就有一大批個種……怪物出現,我地兩個一路走,一路走,我都唔記得點既情況之下我地就走散左,我好驚,根本就唔知發生乜野事,之後我唔知點樣,一直跑呀跑,就跑左入黎呢度……」




她的解釋很混亂,也有點詞不達意,可是我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是在街上走失的,那就意味着,如果要尋回她的弟弟,只有走出商場一途,這樣簡直有如要赤身露體,走進充滿了飢渴獅子的草原上一樣,將要面對的,可不是一般程度的危險。
話雖如此,但總不可能置之不顧吧?在沒有頭緒之下,我只好問:「咁妳知唔知妳細佬去左邊?」
她再一次搖頭,雙目滲出晶瑩,難過得似要流下淚來。
我再問:「妳有無試過打比佢?」
經我一提,她才如夢初醒,急急拿出手機,撥出她的電話。
這麼簡單的事情她卻偏偏要別人提醒才懂得去試,這點倒不意外,畢竟在經歷着眼前如此超現實的事,相信任何人的腦海也會亂作一團,或許我跟她的分別,只是我比她幸運一點點、灑脫一點點,所以才能早一步冷靜下來。
她在全情投入地等待對面接聽,我也只能乾耗在旁,空自着急。
我不成功,到底她會否成功呢?
莫說是切身的她,連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喂!細佬!」




通了?
看她雙目瞳孔放大,興奮得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看來真的是通了!
我聽不到在電話另一頭,她的弟弟在說甚麼,但從Eve的反應看來,他應該暫時脫離了危險。
「嗯!我都無事……」
「你有無受傷呀?擺脫左個啲怪物未?」
「放心,我好安全……」
「我而家係希慎,你呢?」
「喂……喂……喂喂!」
我只能從他們姊弟二人的對談中,聽着Eve斷斷續續的說話來判斷,他們二人正在交換情報,可是突然間,連繫着雙方的通話卻似是無情地斷掉了!
Eve大驚失措,不停向着手機吼叫,可是明顯地對面已沒有了反應,她慌了好一陣子,才懂得按斷了通話,再從新撥號。




但不論她再試多少次,電話也未能再次接上,急得她哭了出來。
我忍不住開口:「妳冷靜啲先!點呀?妳細佬無事丫嘛?」
她慌張地回答:「佢話佢都賣甩左啲怪物……但係……但係,頭先傾傾下,無啦啦斷左線!」
我看見她焦急惶恐的樣子,也不免有點痛心,雖然我知道沒意義,但仍是問道:「仲打唔打得通?」
她一手仍拿着電話在耳邊嘗試,其實答案不問而知……
我任由她再試了好幾次,終於拍了拍她的肩,着她放棄。
她臉色蒼白地放下了手機,下唇仍在抖動。
我想了想,問:「咁……妳有無問到佢而家身處咩地方?」
她抬頭,雙眼瞪得老圓,仿似口中的答案,就是她現在惟一的生存目標。
「Times Square!」
 
啪!啪!
在作出任何回應之前,我先響亮地打了自己兩記耳光!
說實在,我覺得自己很羞恥,剛才有一瞬間,我真的……真的希望過,Eve連絡不上她的弟弟……或許這樣,我就不需要作出任何冒險,或者有機會被逼離開自己的安全區……
雖然這想法只是一閃即逝,但我對這個險惡得可以的念頭,感到無比不屑,也十分鄙夷生出這份惡心的自己。




我的內心交戰,Eve當然不會知道,她只是雙眼瞪得老大,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問:「咩……咩事?」
我勉為其難擠出一個笑容:「無野,我只不過想自己冷靜下,等頭腦清醒啲……妳……妳有乜打算?」
她立即回答:「當然係去搵我細佬!」
意料之內的回應,可是由這裡走到時代廣場,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變數,尤其想到街上那些在無意識地遊蕩的木偶,心底不免一寒……
明知不可能,但我仍帶着半分自私地問:「其實……妳有無諗過,我地等到有其他救援黎到個時,先一次過帶埋佢地去搵妳細佬?畢竟我地無受過專業訓練,加上我地根本唔知道妳細佬身處既準確度位置,其實時代廣場都好大……」
我的話尚未說完,她已忍不住,竭斯底里地大喝:「梗係唔得!」
我被其一喝,剩下來的話立即打住。
她接着說:「我恨不得即刻就可以見到我細佬!你知唔知佢而家自己一個人,係幾危險?你有無諗過佢會幾驚?幾無助?」
我當然沒有反駁,其實此際我亦已基乎汗顏遍地,為了自己的安危,居然說出了這麼無情的話,連我也根本不知自己可以如何面對自己。
但Eve看似不打算持續地數落我,她頓了一頓,見我面有難色的樣子,多多少少猜透了我的心事,語氣轉緩:「啊?我明白……你放心,我無諗過叫你陪我一齊去搵佢,嗯……好多謝你幫左我……」
唉!其實我都估到會係咁,但係唔理你地信唔信都好,我……就算對方係美少女又好,麻甩佬也罷,在這種失常的世界之中,我斷不可能真的就此丟下她不理,可能是受到漫畫書的影響吧!我總認為只有群聚在一起,互相倚靠,才是活下去最大的希望!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唔好咁講……應該話唔好咁諗,係而家呢啲關頭,根本都唔知仲有幾多生還者,我地呢啲生存緊既人,實在唔應該分散……如果妳緊決係要去搵妳細佬,就等我陪埋妳一齊去啦!」
她的眼神雖然倔強,可是我心底清楚,她剛才的說辭和表理的硬朗,也只不過是強迫出來的,有誰會在這種形勢下願意落單,讓自己孤身一人?
聽了我的話,她雖略一遲疑,最終仍是點了一下頭,道:「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