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久沒看書了?」
「呃——不是剛剛才看完嗎?」
「那是教科書。」

「我問的是真的看書。」

「記不得了——至少兩三年前吧。」
「那麼你能聽我說句納悶的話嗎?」
「説吧。」






「你覺得魯迅自己有想過自己的書,會這樣的跟林夕的書排在這裏嗎?」

「——大概沒有吧?」
「畢竟自己寫的時候只會想自己寫什麼,不會管自己的作品未來會被怎樣的鋪排。」

「可是大部份看到作品的人,都是以這樣的角度看他的書。」
「——尤其是書櫃的鋪排,跟骨灰龕沒分別。」
「每個人只是前來慕拜,看過幾眼就放下離去。」





「你意思是說,你覺得這樣很可憐嗎?」
「有點,不過就是這樣。」

「每個作品——無論如何風光、如何精彩,都臨得同一下場。」
「什麼下場?」
「就是像這樣的被放着,等待被世人遺忘。」


以上的對話,是我們逛一間書店談的。
我們吃飽飯沒事做,逛商場剛好路過間書店。




然後你像流水式的,不斷說些非常文青的話。
不說還以為你被蘇軾上身了。

「其實我以前很討厭逛書店。」
「為什麼?」

「我說了別話我是怨婦哦。」
「快點說吧,不說我也變怨婦了。」

「因為我每次進來就覺得很妒忌。」
「覺得自己的作品為什麼沒出現在新書上架的位置。」
「覺得自己永遠不及架上的作者。」

「覺得自己身為『作者』,一無是處。」





「那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啊,之前你做過的我還沒做過。」
「而且純粹是你自己三分鐘熱度,所以才沒有出書吧?」
「我知道。」

「所以現在也沒什麼感覺,反正別人也不是故意出書來戲弄你。」
「就像『當廚師不代表不能吃別人的菜』一樣。」

你說過要做很多東西,寫作是其中一項。
由學期初認識你到現在課程也快完了,你都在說自己在忙着什麼作品。
一時說要出繪本,一時又說自己想寫輕小說。
然後回頭過來,寫完的就只有散文。

雖然你不斷的把什麼的文學巨著掛在口邊,但其實我一概不懂。
還記得的就只有中學時期,被逼背默的詩歌文摘。
什麼《水調歌頭》、《賣油翁》的,到現在還記得的只有名字。




還有就是「樓上有雙燕,翩翩雄與雌。」,然後餘下的已經不記得。
可見得我是多麼的無趣。

不過你沒有介意。
「忘記不要緊,再說你便記起了。」
「而且我連我自己的作品,年代久遠了也會忘掉。」
「更何況說是你。」

你說我不知道這些東西也好,因為可以令你憶起看過的作品。
「而且被你三催四請之下,可能總有一天我能完成我的作品出書呢。」
「你還好說,你說出書出書,已經由去年說到現在了。」
「我在忙着別的嘛,你也看到的。」
「你真的出了才跟我說話吧。」

我發現你只有在逛書店的時候,才會說這麼多話。




吃飯話也不多,更不用說坐車。
逛別的我說幾句,你才回我幾句;
逛書店的時候你就話過不停,我就只能回你幾句。
連平時不怎麼會說到的東西,你也能找到出來長篇大論。

看到你這樣,有時也不禁去想;
要是這篇是篇小說,會不會你才是主角?
——不過你一定會說,「沒有我這個配角,怎麼能引導我到成功?」

嗯,我也差不多捉到了你會說的話了。
看來我自己也能寫篇小說散文。
「你真的寫了才說吧。」
「你也說得對。」






「你說過每個作品的下場也一樣吧?」
「一樣等待被世人遺忘。」

「對呀。」
「那麼難道你不怕自己的作品命運也是一樣?」

「也沒說得上是怕不怕。」
「——與其說是怕不怕,不如說是能不能接受。」

「其實由下筆開始,就已經有被遺忘的準備。」
「自己當時當刻的感情和想法,像是拍照一樣用文字記錄下來。」
「可能過了數百年才有人去欣賞,也有可能過了數星期就已經沒人記起。」
「無論是日記散文、還是文學巨著,最終都會被人遺忘。」

「雖然說是可惜——」
「但要是連記下來都沒有的話,豈不是更為可惜?」

「可惜是可惜,但你是怎麼看自己的作品總會被人遺忘的?」
「我不是已經說了——」
「就是沒什麼可不可惜,只要記錄下來了就好。」

「說上來,你不斷的問我可不可惜——」
「那麼你到底開始學會記錄沒有?」
「現在就在記錄當中啦。」
「哪裏紀錄?」
「在腦海中。」
「那跟沒記錄有何分別?」

「我是説——」
「在你腦海中紀錄,總有一天你會把這些記錄變做文字吧。」
看到你欲言又止的樣子,實在是難得又可笑。

「那終有一天,當全部人都忘掉我的作品;」
「總有你一個,會把我的文字在你腦海中永遠的記錄下來吧。」

「哈,現在看誰欲言又止了。」

https://youtu.be/sl0dk27_m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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