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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陸雪跟我見面時總愛用那卡通襯衣的整身「低調」打扮,這次我該是真的惹怒她了,她氣沖沖地瞪著我,不發一言便要我跟她走,她用私人的福田汽車載我到西貢,映入眼底的是位於山上的白色矮別墅群,這裡人煙稀少,背山面海,甫下車便吹來陣陣清新的海風,加上花草樹木的沁人香氣,使人精神為之一振。 


「哇,妳們家真氣派呢。」我固作驚奇地感嘆著。 


她把我扯下車,走到其中一座三層高的樓房的隱蔽後門,命令著:「蓋上你的帽子,你以後進出都要從後門經山路下去。」 






我把兜帽戴上,順著她的規矩而行。進到屋內便見到這外表高級的房子,裡面大概一千呎上下,卻是保持八十年代的裝修風格,花磚地,白天花,廁所廚房皆用綠磚鋪牆,傢俱也大多用上等木制成,不說還以為進了間歷史博物館的展場。 


陸雪不等我開口對這家居評論一番,抓了一張木椅子坐下,眼神冷酷得似審犯般說道:「說。」 


「錄口供也能要求喝咖啡吧?」我看了她一眼,便四處參觀起來。 






「咔…咔……」一陣金屬的齒輪聲響起。

我的太陽穴被冷冰的槍管頂著,立馬翻身扭開便說:「有事慢說,有事慢說。」便止住開步而去的腳步,重新看著惡毒的陸雪,只見她對我的容忍該是到了極限,她那清秀的眉皺成一團,雙目噴出烈火,冷艷的臉上再添一分距離感。 



她看到我知難了才把左輪的保險掣重新拉上,雖然我知道她必然不會開槍,但正事歸正事,這次是她勝了。 


「是動物。」我不轉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兇手行兇一定要配上有關動物的事或物。」 






她高傲地揚手示意,讓我繼續說下去。 


「妳說不信有鬼,但我老朋友森尾的鬼魂是我這靈機一觸的關鍵。有個師傅幫我招了他的魂魄,我看到那十分真實的森尾,他提醒了我,三起案件中,一直都沒注意到的共通點。」我娓娓道來,絲毫不急說著。
「哪種動物?」她忽略了鬼神的那部份,張嘴提問著。 


「老鼠,野牛,老虎。」我坐在木凳上把背舒服的靠向後,續說。 


她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那瓜子下巴,疑問:「你這麼一說,的確。第一次是在陰冷小巷的一群老鼠,第二次是荒嶺的牛糞。但是,老虎?香港哪裡找頭老虎或老虎糞?」 






「是老虎玉墜,我看見森尾死時是兇手替他戴上的。」我只告訴她是我自己代入森尾時看到的,對這個崇尚科學的時代女性還比較實際。 


「那兇手為何要挑這三種動物?你能推測到嗎?」陸雪思潮迭起,遂問。 


「我還不知道,三者好像都只是在其環境中順手拈來,冷巷有老鼠很正常,山頭有牛也順理成章,森尾的那個吊飾是他媽媽送給他的又沒錯,還是無從稽考吧?」我被她的提問這麼一牽,腦中又引伸出另一個問題。
「與動物有關,有趣。」她這次滿意地點點頭,心情稍為緩和了些,續道:「對了,王SIR告訴了我你對第一宗事件的看法,卻沒跟我說有關第二宗謀殺案的事,我也略有一些眉目,但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雙人那宗嗎?」我憶起那少年要勢死反抗的意志力,與那堆直貫其身體的糞土,說出我的直覺所想:「準是兇手對教育制度的抨擊吧?」 


我拿出手機,說:「這宗案件因為不是發生在喧鬧的市區,所以警方要蓋住消息要容易得多,但一些小眾論壇有些門路弄來資料,有不少揣測,就似這裡。」我挑了幾個合乎我所想的,把手機遞向陸雪。






「濕勁龜(網名): 

粉嶺死左兩個人喎,係我屋企隔離添啊,會唔會撞鬼架?」


「Cherrycoco(網名): 

呢單野,死個兩個係City仔,收到風平時佢地都係就黎比人踢出校個款。」 


「深西女神(網名): 

聽講死個時有人塞左屎入佢地個口到。」 






「用乜名好(網名): 

仲唔係話佢地讀屎片?哈哈哈!」

陸雪好像不大懂用手機,生硬地拿著它,稍看完便算,該是公務讓她也沒多少空閑時間娛樂消遣,說:「你也這麼認為嗎?」 


「十之八九。」我一本正經地答道:「第一次是說乞丐的風氣,這次是說教育的失敗,兩者跟社會有關係。」 


「那據你所說,你的朋友同樣是被這個兇手所殺,這又怎麼解釋?」陸雪一針見血,指出了我這個推理的破綻。 


對呢,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自森尾的死,滿腦子就只有對他的愧疚與悲傷,還沒有想過與兇手的犯案心理有什麼關連,腦內又是森尾最後跟我說的話,要我照顧好他的母親……是錢! 






「錢!是保險!森尾的母親罹了重病,急需錢動手術,但最終只能以這份用其性命換來的人壽保險賠償才能成事。」被陸雪的一言驚醒,我首次思考了此問題的答案。


「然而,照你如此推斷,兇手是知道你朋友的背景才選擇他,你朋友的死救活了他的母親,變相你不是在說兇手是在拯救生命嗎?」她果然是個經驗老道的警官,一矢中的。 



「但他也在殘殺生命,這本來就不該是拯救生命般正面之事,殺人怎能有正面的影響?」我踏進了道德問題的思考,但她必定也覺得這番話十分矛盾,而這段話之所以矛盾,是因為兇手的矛盾。 


我衝破了只限於隔岸觀火的態度,逐一說道:「由始至終,兇手便是一個喜愛為自己辯解的人。殺乞丐改歪風,殺學生諷教育……他是在為自己找理由才敢行兇,他要自己的名號亦正亦邪,他在玩弄每人的道德底線,包括他自己的。」 


「想不到你這臭王八挺有兩道板斧。」陸雪身為警官與心理顧問,她必然已思考過這個問題,我們二人對兇手的瞭解又再進一步,不過我是切身的感受,而她是第三者。

就在一輪思辯後,我稍放下戒心之時,她忽然用力地把鑰匙扔向我的臉門,正經地說:「你這王八蛋可別在我老爸老媽的家搞三搞四,被我發現你就馬上進「小欖」!三星期,二十一天,不多也不少!」 


「放心,放心,我像那樣的人嗎?」我惟有笑嘿嘿地說:「那陸Madam得到這些資訊要怎麼辦呢?」 


「我們要預測那變態的下一次行動,他既然不容留下半點證據線索,我們便走在他前面,來一個黃雀在後。」她帶點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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