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翌日替我填寫床頭的病歷咭時,說醫生看過我的腦皮層掃描,沒什麽大礙,下午便可出院。 


王SIR把我安排住在單獨病房,只是以防萬一的做法吧? 


正當我打算整理行裝時, 一個女人推門進來。 


「你是陳半嗎?」她側身關門時說道。 






她頂著一頭烏黑的俐落短髮,髮絲筆直卻輕柔,稍一轉身都會被風吹動;她關上門後轉過來,才讓我看清那如月的長眉,水漾的大眼睛沒有添加笨重的眼妝,只略上了些淡棕眼影,架著黑方框眼鏡,筆挺的鼻尖,嘴巴塗上鮮艷的紅色,光澤賦之更厚的層次感,是走在街上定會回首看的那種美女。 


她穿著中環辦公室女郎的短裙套裝,加上秋風微起,雙腿穿著薄紗黑絲襪,搭配一雙裸色的尖頭高跟鞋。


臉容身形雖美卻冷傲非常,但感覺起來便是強勢的讓人不敢輕易親近。 






「妳是……?」我生怕這美艷的女士走錯了房。 


「王SIR派我來的,你在案發現場看到了什麼?」她一字一句地唸著,開門見山,聲線短促孤傲,卻隱含一絲女兒家的溫婉。 


看來這女人是深得王SIR信任的同事,要不然他絕不會讓第三者介入我與警方之間的關係。






她邊說邊從烏黑皮包中拿出筆記本和原子筆。 



我故意把視線放在另一頭,跟她木然地重覆了一次昨天說過的內容,畢竟她所持的也不是讓我可以放開懷的態度。 


「不止這些吧?」她竟然打斷了我,眼神厲害地續問。 


我自問木然地把情況告訴她,結尾也很自然,她怎麼會看得出來那個秘密? 


「什麼跟什麼?」我故意裝傻賣瘋,用眼角瞧著她那雙動人銳眼。 






「你剛陳述得非常仔細,不過說到結局時,眼睛往右上角看了三下。」她走近床邊,用著不屑的眼神打量我。 


「那是我的秘密,與妳何干?況且我還不知道妳是何方神聖,稍為寫點報告便離開吧,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邊說邊打開從天花垂掛的電視,雖然被看穿了,但還是神態自若地打發著她。 


「森尾博正,今年三十歲,中七畢業後流離浪蕩,生前正出任地產代理一職,暫時警方的報告寫著:上星期於荃灣一棟公屋天台跳樓自殺身亡,查問親友後,他的死亡動機不明。在事發前一晚,與你接觸過,現在我合理懷疑這宗案件並非自殺案,而是他殺,請陳半先生現在跟我回警局接受調查。」她收起了筆記本,拿出警員證。 


警員證上自然印著她端莊的大頭照,姓名是「陸雪」。
「王SIR可不會讓我踏進警局的,想威脅我也找找別樣吧?」我一笑置之,繼續看著千篇一律的新聞報導。 


「你錯了,王SIR跟我說從此以後,你再與他無瓜葛,你進警局,如果你敢漏出半句風聲,擔保黑白兩道同時找你麻煩,屆時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會找到你。」陸雪清晰有條地說著,同時把手銬甩開。 






「果然我說,警察信不過。」我看她說話的模樣,應該真有其事,怎麼王SIR會突然來個翻天覆地的轉變,為何需要確保所有事萬無一失,是因為這陣子的兇殺案已到了不可不查的地步了嗎? 
「你有三秒時間決定。」她把玩著手銬,慢慢向我步近,高跟鞋踏在地上發出咯咯聲。 


「行,不過我只跟你一個人說,你不可告訴別人,因為我說漏的與兇手無關。」事已至此,我也不必說謊。 


那些畫面,如果可找個樹洞傾訴,好歹可以讓我舒一口氣吧? 


「那你怎麼要向我們隱瞞?」她停下步伐,繼續質問著我。 


「這是我的私人問題,聽說你是個心理顧問?我承認我有點精神恍惚,算上半個精神病人,病人的病歷資料都要保密的吧?你該不會是王老六,毫無醫德吧?」我指了指床頭那病歷卡笑著,再沒有讓出半步,在我們兩者之間取個平衡。 






「行,我會稍為消化你待會所說的。」她隨手弄了張椅子便坐下,全神貫注地看著我。 


「欸?錄音筆可要先丟掉喔!」我戲弄地說。 


說罷,陸雪神情稍變,便從懷中的銀色錄音筆關掉並放在桌上,說:「行了吧?」 


情況也頗可笑的,現在我倒是反客為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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