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文]遺留者的影像: 第二章
被撞得頭昏眼花的富正淡正想爬起來,但喪屍沒有給予他喘息的空間,雙手猶如野獸爪牙朝他胸前劃去!
富正淡隨即一個滾地避過,神經反射下一腳蹬開喪屍,並將一旁貨架推倒重重壓在喪屍身上。
此刻他的雙腳正不自然的顫動著。
沒錯,富正淡殺過喪屍,也經歷過所謂的生死關頭。
但至今為止,他殺過的四隻喪屍都是行動緩慢且反應低下,更是憑偷襲才成功取下首級。
每落一刀,他的心臟便會強烈抽搐一下。那種刀鋒切割到人肉的感覺異常真實和嘔心,由刃鋒刺進掌心,再傳播到身體每一個神經角落。
所以那時候與現在的活躍喪屍相比,根本是兩碼子事。他兩眼斜視著出口處已聚集起來的三隻喪屍,便即揹起背包,全力衝刺。
可喪屍們反應極快,富正淡只是剛剛起步,兩隻喪屍便應聲襲來,張開充滿腥臭的血盆大口!
富正淡見狀猛力踢翻一隻喪屍,並揮刀斬向另一隻喪屍的頭顱。但無奈切口太小,不但不能一擊斬殺,菜刀竟還卡在喪屍歪掉的脖子上!
此時剩下的那隻喪屍也從出口處襲來,失去武器的富正淡想也不想便推開歪頭屍,執起酒樽發狂扔向襲來的喪屍!
早已喪失痛覺的喪屍沒有停下腳步,頃刻間衝到富正淡眼前,此時富正淡轉身想跑,背包卻被喪屍牢牢扯住,整個人失去重心,倒在喪屍腳下!
眼見喪屍迎面撲來,富正淡用手肘撞開,接著一個蜈蚣彈跳起,便不理掉下的背包連滾帶爬衝出門外。
不少在外頭的喪屍察覺到富正淡所在,於是起勢狂奔,窮追不捨。
但富正淡已逃出狹窄的便利店,寬敞的空間讓他有更多逃走路線。他拔腿衝出馬路,跳上陡峭樓梯,向著天橋跑去。
只見喪屍即使跑起來速度極快,但在上樓梯的時候卻一拐一拐的,不像活人般自如,有隻喪屍走了幾級樓梯便左腳絆右腳的滾回原地。
富正淡見狀便坐下大口喘氣,想是休息幾秒。抬頭望見天橋上有更大量的喪屍,正緩緩向自己靠近,只得埋怨一聲,就要再次站起。
現在富正淡身處於連接兩個商場的交點。天橋左面是新港城中心,穿過商場後便是馬鞍山站。
右面則是屋苑和另一商場,而商場的通路最終只是回到地面。
無可奈何之下,富正淡唯有放手一搏,選擇通往馬鞍山站的道路。這次也許不是選擇,只是二擇一的賭博。
雖然希望渺茫,但他還是祈求會遇到其他"活人"或者會找到稍為安全的場所。
「喀……呼喀喀……」喪屍越來越逼近,雖然他們現在的動作慢條斯理,但在完全察覺到富正淡之後,便會像找到美味獵物般瘋狂奔跑。
富正淡知道,絕對要在他們聚集起來之前逃掉,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思考一切只在十數秒間,富正淡一個箭步起跑,便極速狂奔。此時屍群也徹底感到活人存在,扭捏了兩下身軀便向著富正淡的背影以驚人速度奔去。
富正淡沒時間也沒膽回頭瞻望,只得拼死逃走。
就在跑到商場玻璃門的一剎,他卻發現自身的錯誤估計,經已將自己推向死亡……
視線穿過透明的玻璃門,便見到商場內的喪屍是數以百計,密密麻麻佈滿在可視範圍每個角落,完全可以用「屍山屍海」來形容。
「大鑊……」這時後方的喪屍已至,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富正淡從沒想到這句說話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我不想死……富正淡的腦海正不斷思考,萬千思緒交集於錯綜複雜的腦神經線,但還是找不到脫離危險的方法。
「喀咯……」
為甚麼曾經想過放棄生命的自己……現在會如此渴望生存呢?
富正淡看著身前身後大量的喪屍,對於自己飄忽不定的想法,一時間也找不到解釋。
知道自己被感染後,本來覺得人生就此終結……想去死。
但沒有那個膽量。不論是上吊、跳樓還是割脈,都不敢去做。
想去死又怕死,怕痛、怕死前那種掙扎,怕失去現在,怕閉起眼再也看不到明天。
等待生命終結的時間,是多麼的久、多麼的長。
唯有睡慾,澆熄畏懼。
再次在陽光下凝視自己的右臂、那個有著牙印的傷口。
那個逐漸癒合,已感覺不到痛楚的傷口……
剎那間,腦海出現的竟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那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阿澄……」富正淡也不知道為甚麼,會對只認識了一天的女生如此朝思暮想。
眼裡只有她,不論是擋下喪屍的攻擊,還是怕自己會病發而選擇離開。
專程從恆安走過來馬鞍山,遠離她,希望她不再來找自己……雖然這可能只是奢望。
但一切都是為了她。
從來沒有對女生有過任何幻想。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想不到……最後還是在如此景況下被喪屍分屍、撕開身體,吞噬所有。
既然如此,倒不如從自我終結,死也要死得……快活點。
真是可笑,之前怕死,現在想不用死也做不到。富正淡是多麼想自己立即病發,然後變成喪屍,這樣就可以不再顧慮、不再苦惱……
「嗯呀!!」富正淡的萬千思緒在剎那間結束,此刻他只求死得痛快,不用受到被活活分屍的痛苦。
反正無路可逃,一個大踏步,便跳上天橋的欄杆。
「真係好高……」望向地面,頭暈眼花,富正淡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很怕死。
「等陣呀!咪住!」
這時,富正淡的右腳已伸到半空之中。身體直直懸在空中,只要再往前傾一點,便會毫無怨念地掉下去。
「唔好跳呀!」但一把粗獷的男聲自後方傳出,瞬息斬斷富正淡的思潮。
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短髮、濃眉大眼、體型肥碩,手持斧頭的中年男人正從遠處跑向這邊。
人嗎?看到來者是活人,有點意外也有點驚喜。
但與此同時,屍群亦已趕至。也不知為何,到底在幹甚麼,富正淡迅即跳回原地,側身閃過喪屍的衝擊……
也許是看到活人,那一瞬間的喜悅、和希望。
「喂!你跟我黎!」話畢,那肥碩男人便猛然揮斧,向四周劈去,轉眼間跟前喪屍的頭顱便滾落在地,而就近的兩隻喪屍也被斧頭的威力逼開。
「你邊個……」
「跟我跑!過黎!」肥碩男人沒有回答富正淡的問題,便推開玻璃門向商場跑去。
「你痴左線咩……裡邊好多……」富正淡想是喊停肥碩男人,但一股腥臭氣息即從後方刺入口鼻。惡臭難耐,他只得硬著頭皮跟上。
一進商場,本以為也是腥臭沖天,但這裡卻出奇地平靜,指的是味道方面的平靜。
此刻商場內的喪屍似乎也感到活人氣息,開始以緩慢步伐朝兩人走去。
奇怪……為何喪屍的動作時快時慢??富正淡四周張望,大感奇怪。
「跑……跑快啲啦!仲望!」
由於這邊喪屍的動作實在太慢,就像將影片放慢兩倍來播一樣,富正淡跟著肥碩男人衝鋒,只是數十秒的路程,便來到閘機處。
「跳過去!」肥碩男人雖然身材臃腫,但身手卻意外不錯。
「前面……」但在富正淡隨肥碩男人跳過閘口之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是令人匪夷所思。
入閘後沒有想像中甚麼龐大數量的喪屍,應該說是比起閘外,數量明顯大幅減少,只有稍遠處零星一兩隻。
而令人震驚的是,此刻現場,猶如廢墟……
一堆斗大的石塊躺平在地面……也許該說是散落在地面,就像是被人用暴力粉碎過一樣,白粉灰泥遍佈四周。
原本通往月台的樓梯和扶手電梯有大半倒塌,成為了巨型碎片,全部與碎石融合在一起,就這樣壓住地板,只留下數層階梯連接地面。
「喂……」
「唔好講咁多,過黎先。」肥碩男人打斷富正淡的說話,然後踏上僅有的幾層梯級,望向上方那個原本通往月台的大洞:「我地上去。」
「好多謝你帶我脫離困境,但你係邊個?」富正淡說著也跳上亂石:「仲有,請問點上去?上面唔係……」
此起彼落,一條狹長繩梯自上方大洞拋下。
富正淡抬頭仰望上方,只見一個留著長髮的女生出現在耀眼陽光底下。
「爬上去。」
這時,肥碩男人綁好消防斧,快速沿繩梯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