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待處等候時,我安靜的坐著,心裡在準備要跟墨解釋的對白。由昨天到現在,我也再沒有用任何途徑跟墨聯繫,事情來到這個階段,還是面對面說清楚比較好。

阿爸的神情也跟我很類近,我猜大概是因為人生首次以導師身份去展示人前所帶來的壓力。阿媽坐在我們的中間,好像渾身不自在似的。

「世伯,伯母。」突然,墨在轉角處走出來,仍然是一身辦公室女郎的神態和打扮,跟上一次在她家裡的感官有天壤之別。

她好像把頭髮修剪了一點點。

「喂,阿純。」墨向我擺擺手,我驚嘆她在人前的情緒管理可以做得那麼好。在不能夠露出絲毫破綻的地方,她永遠恰如其分的表演著自己的從容。





「世伯,一陣嗰一班大約會有二十人,大部份都係男性,我諗你可以講多小小你退休之後,同你退休前嘅分別。我想你盡量表達你自己嘅正能量,話俾佢地知,退休之後唔一定係一無是處,都可以好似你咁將生活安排得好開心。」

墨口中所說的正能量,我聽得一頭霧水,阿爸的情況明明就跟負能量反應堆一般,他有什麼正能量可以分享出來?

但當我再看到阿爸表情的時候,我開始明白墨的想法。我從阿爸的臉上看到自信,彷彿墨口中所說的東西他都理解。阿爸還跟墨討論了幾個說法,去琢磨一下自己的表述方法應該怎樣達到最好的效果。

這是墨先賦予阿爸的自信成果,她給了一個專業的位置,然後肯定地假設阿爸心裡的正能量是存在的,再陪著阿爸去釋放這一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存在的能力。

我很慚愧,這是我從來沒有嘗試付出過的東西。我和大哥,永遠認為金錢可以彌補所有,所以很吝嗇我們對阿爸的心思。關心其實可以用不同的方法,但在這個又高速又功利的社會中,有好多東西都被大眾所遺忘。





阿爸準備好,站在課室外面,向我們展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後,然後和墨一起踏進他的舞台。

「大家好,呢一位就係戴韋信先生,亦係我地今日嘅客席講師。戴韋信先生有多年嘅電影燈光師經驗,喺今日佢會同大家分享一下,點解由一位見盡無數大紅人嘅電影專業人士,退休後回歸平淡,搵到屬於自己嘅新生活同新快樂。」

墨將手中的米高峰交到阿爸手中,阿爸接過後,向前邁步開始他今天的演說:

「你地好,我叫阿信,我做咗電影燈光三十幾年,今年退休。我有兩個仔同埋一個外孫,我……其實覺得自己好幸福…」

我在門外看著阿爸的演說,然後我看到阿媽的表情,最後我看著墨陪伴阿爸兩旁的關切。我慢慢的轉身離開,走到接待處坐著。剛才聽到阿爸的寥寥幾句開場白,我已經幾乎肯定,阿爸可以重拾自己的自信。





我心內對墨湧起一陣感激,而這個時候,她也從課室內離開,向我走過來。

「你唔聽世伯講?」墨的開場白和態度,讓我舒懷。

「唔聽喇…我怕影響佢。」

「嗯。」

墨沒有說話,像是等我把議題交出來。

「我之前搵妳,但妳好似好忙咁…妳返咗澳門呀?」

「係呀,我返去探爸爸媽咪。」

「但係…妳唔話俾我知嘅?」我作出試探,不突破這個僵局的話,大家根本不能聊出什麼結論來。





「我怕你會為咗嗰日嘅事而唔開心,所以想自己平靜啲再搵你。」

墨向我解釋,其實我是照單全收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信她,奮不顧身、義無反顧的信她。

「嗰日我冇追妳,係因為…因為…」

「因為唔知自己用咩身份?」

「嗯。」

「純,係我阿哥搞嘅好事。阿朗借咗錢俾我阿哥,所以我阿哥拎咗我交俾媽咪嘅屋企鎖匙,想上嚟我屋企送禮物俾我。」

「點解佢會送禮物俾妳?妳地一直有聯絡?」





「因為第二日係我生日,佢一直想同我喺返埋一齊。但我最後揀咗邊個,你應該最清楚。」

墨看著我,作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可惜在這個環境,我不能衝過去送她一個熊抱。

「所以妳返咗澳門過生日?」

「係,我每一年都習慣同屋企人過。」

「但今年係我地第一次過妳嘅生日喎。」我有點落寞的說。

墨向我移近一點,用手拍拍我的臉說:

「你覺得我地以後冇機會咩?」

這種鼓勵性的說話,從來對男人都是最受用,我的愛情又像重新灌滿力量,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





「今晚同我食飯,好冇呀?」

「好…不過你可唔可以話俾我知,茶果日報單新聞係發生咩事?」墨看著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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