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宮本武藏: 戲

回程的時候地平線剛現曙光，天馬河跟深夜時比較，好像變了另一個地方，更加壯麗。河面的冰透明如鏡，清澈見底。冰下的急流翻起白浪，有時會見三五魚群，像箭矢般滑往地平線。昨夜像猛獸的冰火山，晨曦下潔淨如雪，彷彿一個一個來自外星的小金字塔。
美瑜忽然道：「好口渴啊，林大力快弄杯咖啡來。」
洛奇道：「廚房在後面。不會自己煮嗎？」
美瑜拿起咖啡器和咖啡豆，無從入手，不耐煩道：「平時都是林大力做的！」
林大力忍不住出手幫她裝過濾紙和豆。這時，火車忽然停下來。傳來洛奇的聲音：「河裡很多魚，我們取些標本看看有沒有污染好不好？」
美瑜反唇相譏道：「自己貪吃吧。」
林大力和洛奇爬繩梯下去，用電鋸在冰上開了一個小洞，然後放魚絲下去。過了不久，魚絲顫動，二人馬上拉上來。一條一公尺長的銀魚隨魚絲從洞裡出來，趟在冰上亂跳。他們開心得大字形趟在地上，哈哈大笑。
「好漂亮的冰啊。」美瑜忍不住穿上滑冰鞋衝到較空曠的河面，轉了一個圈。她左右腳交叉，扭動纖腰，又舞姿翩然的倒後滑了一個8字。洛奇和林大力心中雖然討厭美瑜的霸道，但坐在地上看她曼妙的姿態，不能不承認她是一個極美的少女。林大力心中更是湧起奇異的感覺。
突然，美瑜不見了。
洛奇和林大力心中一懍，衝到她原來的地方，見冰面破裂了，現出凶湧的急流。一百公尺外的冰底，彷彿有一個黑色的人形物體高速往地平線流去。洛奇想也來不及，從他的背包拋出一塊太陽能滑雪板，拉著林大力跳上去。「發動。」二人颼一聲向前滑去，冷風迎面刮得他們隱隱作痛。




晶瑩的冰面在她腳下像玻璃窗般裂開成不同形狀的碎片。美瑜還來不及驚叫，已筆直墮入水中。急流就像一隻飢餓的魔爪，攫住她身體，猛然拖著她滑行。水底很靜，穿過半透明冰面，她看見天空的白雲不斷往後退，像王家衛電影裡的快鏡。她雙手用力想抓住冰底，兩手握拳想敲破些什麼，但世界仍這麼靜，不因她的掙扎而有所改變。雖然穿了防凍衣，但沒有掩蓋的部位冷得發紫。她胸口很悶，眼皮愈來愈重，既無助又絕望。隱約中，她突然感到一對堅硬的手臂抱著她，然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再開眼，她覺得自己倚著一個黑影，林大力跪在不遠處，兩目發出精茫，雙手拉著一條爬山繩索。矇矇矓矓，她感到一陣溫暖印上她的雙脣，空氣隨著心臟的節奏灌入她身體，然後她又失去知覺。
美瑜突然心頭悸動，醒了過來，發覺穿著睡衣趟在家裡的床上，窗外已是天明。是造夢嗎？她下床照照鏡，頭髮頗為凌亂，連忙拿梳整理一下。
她望著窗外的天空愣了一會兒，然後撥電話給洛奇。對面說：「特首秘書，請問妳有沒有預約？」
「我是他同學。」
「請等一等，我幫妳接上。」
「我是洛奇。」
「喂，你們在哪兒？」
「大小姐，現在一點多，當然是在上班啦。妳好點嗎？幸好火車上有電子醫師，配了藥妳吃。」
「謝謝你。」她猶豫一下，道。




「全靠林大力的雅神星三倍體力，用繩索拋我進冰火山口，剛好把妳從急流中拉出來。」
美瑜想了一想，道：「這樣危險的事，你說得倒簡單。今晚找你們吃飯好不好？」
「但要去空軍的飯堂，大力五點放晚飯時間。」

五點正，他們一起到達飯堂後門。洛奇戴了棒球帽，不想給人認出。偏偏美瑜穿了短裙長靴，露出修長的美腿，招惹不少軍人的口哨聲。她卻好像不以為意。
林大力穿著白色廚師服，拿了三個他自己做的火腿蛋三明治，三杯華田，帶他們到貨倉的長椅坐下。林大力吃得很快，轉眼三明治不見了，洛奇和美瑜還只喝了兩口華田。林大力指著櫃裡一排一排的餅乾，問：「要不要吃檸檬餅？」話未說畢，他已經開了餅盒在吃，還遞一塊給美瑜。她猛搖手說不餓。
美瑜好像思索了一會，問道：「我有一點不明白。那裡的水流差不多一百五十公里，滑雪板最高速是五十公里，你們是怎樣追上我的呢？」
洛奇咬一口三明治，道：「現在想起來，也有點奇怪。我們在滑雪板上飛馳，那時妳已從地平線消失。我們拼命追，忽然愈追愈近，好像水流並不是真的太急。是嗎，大力？」
「我見美瑜愈衝愈遠，心中一驚，便自然而然向耶穌祈禱。我覺得天馬河的水流後來轉慢了，有一段幾乎停下來，所以便追上了。」
「沒可能，我在水底感到水流根本是愈來愈快啊！」




洛奇若有所思道：「這種感覺，在哪裡見過？」腦海不期然浮現出就職典禮當日意外向他射來的短劍，也是電光火石間變成電影慢鏡一般，他才輕易避過。後來劉達夫告訴他劍速有八百公里，他也難以置信。
林大力誠心合十道：「是神蹟。感恩。」
美瑜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但最後也沒開口。她腦海閃過替她做人工呼吸的「黑影」，會是誰呢？雙頰不經意泛紅。
「神蹟？」洛奇輕輕道，心中卻想，凡事皆有其科學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