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麥記都執笠》: 20–放榜的一天,也是絕望的一天
「那年可擔心死我們了......」
她露出一絲淡淡的愁容﹕「那年啊,可把我都哭死了......」
我微笑道﹕「不是都過去了嗎? 幸好有你爸在。」
「我說羊仔啊......」她凝視著我﹕「幸好有你在。」
「加油!」
今天是會考放榜日,我跟馬家玲,在踏上刑場之前在校門口互相鼓勵。
馬家玲才走了幾步,就回身向我喊道﹕「羊仔!你要記得約定啊!」
我驀然想起我還沒有將快要搬家的事跟她說,若果以後要接送她上學放學......嗯......就算不能升讀原校,跟她選同一區的就好了,起碼可以接送她到地鐵站吧。
好!決定了!無論成績如何,我今天都要跟她表白!
等待成績表的過程沒甚麼好提起的,班裏的人,有的談笑風生,有的戰戰兢兢。至於我嘛,介乎這兩者之間吧,升讀中六應該是沒問題的,但要原校升讀嘛......
不知道馬家玲怎樣了?
一想起她,電話馬上就來了。
「羊仔羊仔!我有24分啊!」
甚麼? 24 分? 這可不是說笑的,她真的可以考進我校啊!
「嘩你太厲害了!」
「嘻......那是我的補習老師厲害而已,羊仔你呢? 你不會比我這個學生差吧? 」
「還沒輪到我呢,還不知道。」
「那你知道了就馬上打給我啊!我要先跟我媽說了,然後我應該會到你校註冊的,待會見吧!」
她掛了線,我的心情有點不安。
馬家玲竟然拿到24 分......我算來算去,最樂觀的估計我也只是有18、19分而已,萬一我真的失手的話,可能......
「羊同學。」
「是!」
我忐忐忑忑的來到班主任跟前。
「嗯,你好像有點失手了,不過還好英文合格,往後要再努力點。」
啥? 即是怎樣? 好還是不好?
我馬上拿起一看。
BCCDDE......
15分......
看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我,我能不能在原校升讀呢?
我想找邦文他們,除了問他們成績如何外,還要打聽一下原校升讀的最低要求是多少分。
我去他們的班房卻找不到人,於是來到走廊倚著欄杆四處張望,剛好看到邦文沿著樓梯向下走。
我馬上跟上去,到差不多追上他時,他已經走到了地下的飯堂。
我看見他笑著迎向他的父母,看來他成績不錯正在報喜。
看邦文的樣子,應該能原校升讀吧,我還是不要阻著他和父母高興了,找找Chilam和老鬼看看他們怎樣吧。
這個時候,我看到馬家玲正探頭探腦的向這邊走來。
我本想跟她揮手示意的,但邦文父母也發現了馬家玲,並拉著邦文走向她。
馬家玲看見邦文和他的父母顯得有一刻愕然,不過下一秒鐘,她卻很親熱的牽著邦文的手,跟他父母笑著聊天。
我完全呆住了,這是怎...怎麼回事? 他們不是甚麼事也沒有發生嗎? 但為甚麼? ......
邦文明明說過他不喜歡馬家玲的,還要我放手去追......
馬家玲明明說過跟邦文甚麼事都沒有發生,以後也不會發生甚麽事的......
他們為甚麼要騙我? 是要看著我笑話嗎? 還是一直都只是我誤會了他們的意思? 其實馬家玲她一直只是當我是好朋友,好兄弟罷了? ......
她會到我家吃飯,會跟我一起看煙花,會到我房弄醒我,會跟我吵架冷戰,會跟我一起聊天看星星,會和我一起在看台頂睡覺,會做飯給我家人吃,會吃我吃過的巨無霸,會跟我約定一起上學放學......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然後,我眼前已經模糊一片,臉上濕漉漉的,下雨了嗎? ......
「羊仔,成績怎樣了? 」是老媽。
「呃......嗯......應...應該可...可以升讀中六......」我要深呼吸一口氣說話,才能不發出哽咽聲。
「怎麼了? 不開心嗎? 能升中六就好,預科再努力一點就行了。對了,家玲她怎樣了? 」
聽到她的名字,又將我的心狠狠敲碎......
我的淚忍不住又偷偷流下來,我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喂? 羊仔,怎麼了? 電話收得不好嗎? 」
「不...不......沒事......馬家玲她......考得很不錯...」
「哈!那就好!你問問她,今晚要來吃飯嗎? 我買點好東西幫你倆慶祝一下!」
就算她要慶祝,也會跟邦文和他父母慶祝吧,怎會輪到我這個「朋友」? ......
「我......我想不用了...她...她應該會跟家人吃飯......」
「噢,那留待下次吧,那你辦好手續就回來吧,今晚就我跟你爸和你慶祝。」
「嗯...知道了......」
我掛了電話,避開了馬家玲和邦文,也沒有去找Chilam老鬼他們,就離開了母校。
我沒有打算查詢原校升讀的分數了,因為我知道馬家玲會來我校升讀,邦文很明顯也會原校升讀的,那我留下來,又有甚麼意思呢?
在我乘的士到筲箕灣找學校的途中,我收到了馬家玲的來電。
「羊仔,你的成績怎樣了? 怎麽都不找我? 」
我在苦笑,難得她還關心我這個朋友啊。
「我只得15分,我去了找學校了。」
「誒? 我聽邦文說15分應該也可以留在原校啊!」
邦文說的嗎? 哈......
「家玲!可以了嗎? 我們要走了。」她的電話傳來一把女士的聲音,而我聽得出,這是邦文媽媽的聲音。
「對不起羊仔,我現在有點事要辦,你快點回來辦手續吧,我怕晚了學位會給人搶光了,快點啊!我晚點再找你。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啊!」然後她掛了電話。
她的聲音還在我腦海迴響著......
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啊!
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啊!
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啊!
「羊仔,那你要答應我,我們九月要一起做同學啊。」
「呃......我...我只是擔心我的成績,怕...怕不能原校升讀而已......」
「嗯...你這麼沒信心,我也未必一定能到你的學校......那好吧,若果我們不能做同學,你也要每天送我上學和接我放學。」
「嗯,我答應你。」
「那麼我們勾手指尾。」
那晚的一幕一幕,又在我腦海中重播。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笑容,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說話;她身上的香味,手掌的觸感,尾指的長短,拇指的粗幼......她的一切一切,原來已經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上,只是,每一個刻鑿的痕跡,都將我的心鑿得傷痕累累,血流不止......
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又淚流滿面了......
你說,最刻骨銘心的,是初戀
我說,最蝕骨腐心的,也是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