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麥記都執笠》: 15–兩口子
「可不是抵賴，那年的study leave我每天都跟你一起溫習啊，是誰教你Maths的? 又是誰教你Geog和Econ的? 」
她斜睨著我﹕「可惜呀！老師的成績比學生還差，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我臉上一紅，倒不是因為她的調侃，而是想起了那年會考前跟她一起溫習的情景。
話說離會考只剩兩個星期，所有會考生都進入了最後衝刺狀態。
我們當然也不例外，早上和中午，我們都到自修室一起溫習，到了晚上，馬家玲則會賴在我家蹭飯兼做past paper。
「喂，你怎麼每天都來蹭飯了? 你家沒飯吃嗎? 」我雖然臉露不滿，但心底裏卻是快樂得很。
「我媽很晚才下班，平時都只有我跟弟弟一起吃。」
沒想到，原來她的家真的沒飯吃。
「那你們豈不是每晚都要吃外賣嗎? 」
她悠然道﹕「間中而已，大多是我弄晚餐的。」
我張大了口﹕「嘩！你竟然會做飯? 」
她拍了我一下，嗔道﹕「死羊仔！『竟然』是甚麼意思? 我不像嗎? 」
的確不像，你比較像一個不良少女。
「不不不！只是有點驚訝而已，我以為你只會蹭飯。」
她又拍了我一下﹕「我弟說我的廚藝還不錯呢。」
我脫口而出﹕「真的嗎? 那你何時弄給我吃。」
她臉上一紅，靦腆道﹕「為甚麼要弄給你吃? 」
霎時之間我也想不到理由，只因我給她害羞的模樣弄得六神無主。
「呃......呃......呃...當是報答我媽每晚都做飯給你吃吧。」
「那為甚麼要做給你吃? 要做我也只做給伯母吃。」
「咦? 原來家玲你會做飯? 我好期待啊！」卻是老媽擅自走進房間。
我埋怨她﹕「媽，你怎麼隨便走進來? 又不敲門又偷聽我們說話......」
「我只是來叫你們吃飯而已，你們又沒有關門，說話又這麽大聲。」
我瞪著她，看她的表情，分明就是躲在門邊偷聽了一段時間了。
老媽又道﹕「家玲啊，那你何時做飯給伯母我吃? 」
這個老媽，怎麼這麼不知羞恥的?
我道﹕「我們還要考試，沒空。」
馬家玲卻道﹕「其實每晚來蹭飯我也不好意思，待考完試後我來下廚報答伯母你吧。」
甚麼? 你真的答應了?
我有點訝異的瞪著馬家玲，她若無其事的對我笑了笑好像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老媽聞言大喜，笑著牽著馬家玲的手﹕「好好好！伯母我就等你啊。來，先來吃飯吧。」然後她不管我，就拉了馬家玲到飯廳。
媽！我才是你的兒子啊！媽！
晚飯過後，我們又開始溫習。當我們做完了一份past paper後，檢查答案的時候我隨口問﹕「對了，剛才你說你媽每晚都要上班，那你爸呢? 也是很晚才回家嗎? 」
她臉上一黯﹕「我爸在我小時候就過身了。」
「對...對不起......」想不到，原來她是單親家庭，怪不得她這麽喜歡來我家，大概是因為每晚都能感受到我們一家樂也融融的氣氛吧。
她輕輕搖頭﹕「沒關係。」
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我也不知說甚麼才好，唯有道﹕「呃......若果你喜歡的話，你每晚來蹭飯也沒關係，反正我媽也很喜歡見到你。」
馬家玲聞言摟著我的手臂，喜道﹕「真的嗎? 伯母的手勢真的很好，我很喜歡她做的菜啊！」
我被她弄得面紅耳赤，也不知要不要甩開手臂。
我有點結巴﹕「你...你喜歡......就好......」
她鬆開了手，定睛的看著我﹕「你剛才說你媽很喜歡見到我，那...你呢? 」
我? 這...這是喜歡我的意思嗎? 我...我該怎麼回答?
我回想起這陣子跟她日夜相對，雙方身體無意的碰觸，眼神徘徊在曖昧之間，還有突如其來尷尬的氣氛......
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或許她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我口不對心﹕「我才不想見到你，你來了我媽都冷淡對待我，像你才是她的女兒，把我都當外人了。」
我就是這樣，明明喜歡得要命，偏是好勝的不想承認。
「哼！你不想見到我嗎? 那我走了。」她說畢真的收拾東西，賭氣的走了。
我聽到她跟老媽道別﹕「伯母，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招待。」
「咦? 今天怎麼這麽早就回家? 溫習完畢了嗎? 」
「房裏頭的那傢伙說我礙著他，不想見到我，那我只好回家溫習了。」
「吓? 哦，那你小心一點啊，家玲。」
「知道了伯母，晚安。」
然後我就聽到鐵閘的開關聲，和逐漸遠離的腳步聲。
「羊仔！」馬家玲走後，老媽就衝進來對著我咆哮﹕「你怎麼激怒了家玲！」
「甚麼嘛......我也沒說甚麼，她自己小氣而已......」
「我不管！總知你要給我哄回她！」充滿霸氣的老媽，丟下這一句話就氣沖沖的離開了我的房間。
唉......剛才我怎麼這樣說? 明明是喜歡見到她的......
年青人都是這樣嗎? 對著自己喜歡的人，甚麼時候才能坦白一點? 為甚麽就不能將心底話說出來?
我在害怕甚麼? 害怕給她拒絕嗎? 害怕自己受傷嗎?
我想起允爺能義無反顧地愛上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孩，我就覺得他雖然笨，但其實十分勇敢。
而我...只是一個連心底話也不敢說出來，自私的懦夫罷了......
隔天，我打電話給馬家玲，但卻接不通，我唯有致電到她家裏。
接電話的是馬國明﹕「我姐? 早早出門去了，應該是到自修室吧。」
還在惱我嗎? 明明每天都一起出門的......
到了自修室，我見她坐在一角，周圍圍坐著小丸子，老鬼等人。
邦文看見了我，用眼神跟我打了個招呼，然後我就坐在他旁邊。
邦文悄悄問我﹕「怎麼今天跟馬家玲分開來了，她又獨自坐在一角，吵架了嗎? 」
沒想到一眼就給他看穿了，我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女孩子是要哄的，待會我給你製造機會吧。」
我當時沒能明白他的意思，但中午時份我就知道了。
他們分批的外出吃飯，刻意留下我和馬家玲。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退縮下去，否則的話，除了老媽不會放過我外，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坐到她身旁，但她知道是我馬上別過臉去。
我用手肘碰了碰她﹕「要去吃飯嗎? 我肚子有點餓。」
她躲避著我﹕「別碰我！要吃自己吃過夠！」
唉......她還在惱我呢......怎麼辦? ......我可不知道要如何哄女孩子......
「喂......去吃飯吧......」
這次她直接無視我，轉身將背部對著我。
我有點無可奈何，但又無從入手，而且真的有點餓，於是我只好灰頭土臉的獨自離開，先吃飽了再說。
我在自修室門外碰到剛回來的Chilam和小丸子。
「咦?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馬家玲呢? 」
我指了指自修室裏，嘆了一口氣。
Chilam搭著我的肩膊，笑道﹕「怎麼了? 擺不平她嗎? 」
我無奈的搖搖頭。
小丸子斜睨著我﹕「也不知你在搞甚麼，無端的惹怒了她。」
唉......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搞甚麼......
小丸子續道﹕「我教你一個乖，家玲她最喜歡吃這個牌子的蘋果味軟糖。」她揚了揚手上的糖。
我認清牌子，然後衝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回來。
回到自修室，馬家玲見我又坐在她旁邊，又別過了身子不理睬我。
我寫了一張字條，連同糖果放在她眼前。
「別生氣好嗎? 」
我瞥見她的嘴角偷偷翹起，收起了糖果但馬上又板起臉孔，然後在紙上寫了一個字。
「哼！」
這個女人......明明心裏暗喜卻又裝模作樣......
「今晚到我家吃飯好嗎? 媽一定要我帶你回家吃飯。」
「就只是伯母的意思嗎? 」
馬家玲你可別逼人太甚！
「也是我的意思......」
「省略號是甚麼意思? ！很勉強你嗎? 」
「不！不！沒有意思的！我是真的想你到我家吃飯啊！」
唉......給她這麽一逼迫，連心裏頭的那句也給她摳出來了......
「哼！」
還是只有一個字的回覆，但她沒有再別過了臉，只是大模斯樣的吃著我給她的蘋果軟糖。
咕嚕......
馬家玲聽到聲音，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在我耳邊輕聲道﹕「肚子餓了嗎? 我們去吃飯吧。」
然後她就拉著我離開自修室。
我們又和好如初了。
這種吵架、賭氣、冷戰、和好的戲碼，差不多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回，我和馬家玲都好像樂此不疲，不過身邊的朋友早就怨聲載道。
老鬼﹕「你和馬家玲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這樣吵來吵去很好玩嗎? 我是來溫書的，不是來看你倆耍花槍的。」
給一個愛情智商發育不健全的人吐槽，真的很無語。
Chilam﹕「你跟馬家玲很嘔心啊！可不可以顧及一下我和小美的感受? 」
你有資格說我嗎?
廢高有點頽喪﹕「其...其實你不用顧忌我的感受，我知道家玲不會喜歡我......」
對不起廢高，其實我顧忌的...不是你......
邦文﹕「照我看來，你跟馬家玲根本就是兩情相悅，你還在等甚麼? 」
等甚麼? 我也不知道......是我還沒有立下決心跟她表白嗎? 還是我還在害怕會給她拒絕?
或者我害怕的，是我將友情誤會了做愛情。或許一直以來，她只是當我是一個好兄弟或好姊妹。
若果我踏出這一步，就會親手將這段純真的關係破壞。
邦文又道﹕「信我吧！馬家玲是喜歡你的！給自己一個限期，在那一天之前，一定要向她表白，兄弟們都會支持你的！」
聽著邦文這番話，我下定了決心，會考放榜當天，我一定將心中對馬家玲的所有感受，向她細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