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電影裡的凶殺場面正在我的眼前上演﹗

        天花板正懸掛著一串長長的鐵架,鐵架正吊著多片鮮肉肉塊,密密麻麻的,全然不
見盡頭,當中更夾雜著幾具已然凍結的男性屍體,它們死狀極是慘烈,不是被剝皮拆
骨,就是被開肚剜心,甚至是砍去四肢,早已凝固的血塊佈滿全身,顯然是被活生生地屠殺的﹗

        觸目驚心的血腥場面讓我寒上加寒,嘴唇哆嗦著,身體亦開始變得僵硬。

它們到底是被喪屍虐殺……



        還是被自己人殘殺的?

        我震驚不已,提起顫抖不停的雙腿,戰戰驚驚地穿越肉架。

走動之時,雙肩與背部不住擦過死屍的軀體,帶來陣陣冰冷卻又帶點溫熱的駭人觸
感,更讓我意識到,它們很可能只是幾分鐘前死去,更可能是凶手仍留在現場,卻是匿
伏在暗處,靜侯殺機﹗

         愈想下去,我就愈是覺得我的猜想貼近現實﹗



         我驚疑不安,心臟開始劇烈起伏,頻密波動,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視線因震動不
已的身軀而飄忽不定,腳底如裝重鏈,寸步難移。

「救……救救我。」

突然,一把微弱至極的男聲叫止了我﹗

       我聞聲一望,察覺聲音是由一個除了左手,肢體全數斷去的年青男子發出的,他頭
顱半垂,面色死白,雙眼微睜,有氣無力地看著我。



「還……還看什麼?快、快放我下來。」

他氣若游絲地說。

「你怎麼還活著?其他人呢?」

我邊問,邊湊到他的身邊。

「我……我……你、你還是……放我下來……再說吧﹗」

男子急聲道。

智障﹗若放你下來,你因受不住痛楚而死去,那我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不﹗我要現在﹗你不說,我就不放你下來﹗」



我冷聲道,腳步一移,裝作要離他而去。

他駭然動容,忙道︰「不……不不﹗我說,我立即說﹗是這樣的……這一切說來也
很是恰巧,就、就在你被放逐之後的不久……側門忽然傳來一陣巨響……我、我們嚇得
要死……我心想喪屍該不會聰明得不攻堅固的正門……反而去改破脆弱的側門吧……怎
知道……」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連抽幾口大氣,才顫著聲音,繼續說︰
「喪屍竟、竟他媽的……真的從側門衝進來……而且數量多得嚇人……粗略估計也有一
百多頭吧……牠們突如其來的攻襲……給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靠近門邊的幾人真是
慘了……」

他搖了搖首,說︰「不不不﹗我在說什麼呢……當時……華上將見狀……便立即下
達撤退的命令……要我們趕緊衝去地鐵站……踏上一程亡命列車……只不過……屍群實


在太過來勢凶猛了……不少人都被嚇得雙腳發軟……見到喪屍也不懂拔腿便跑……於是
……」

「很多人都成為了喪屍的點心……我與幾個同伴也算是……不﹗確切來說……我們
並非立即成為喪屍的點心……只因為、只因為……喪屍之中居、居然分了幾個陣營……
或者說是幫派一類的東西……一部份喪屍就地撕殺人類……一部份卻……」

「跑進一些商鋪裡……似是尋歡作樂……一部份則遠遠地退到一角……隔岸觀火起
來……而剩下的那部份卻是……先將我們抓起來……在確保了我們沒有反抗及逃跑的能
力後……才將我們抓進這間餐廳裡……恐怕是要慢慢地將我們一片一片地吃進肚裡
……」

說到這裡,他就止住了,再也不說下去。

媽的,這傢伙還是沒說到重點﹗梓晴與青絲可是在我放逐之時,離譚家樂最近的,


譚家樂雖是條看門狗,但好歹也是一個受過正統訓練的軍人,可他現在也出事了﹗

        那麼……那麼,她們的下場想必也不太樂觀﹗

        我心繫晴、絲兩人的生死,急忙搖晃他的雙肩,追問道︰「喂,那青絲與梓晴呢?
她們怎樣了?」

「她們……你一邊放我下來,我一邊跟你說﹗」

顯然是意識到她們是我的軟肋,一說到這裡,他就閉口不談,態度極其決絕。

這個不識時務的蠢貨﹗

        我心中一怒,幾乎要發作了,但還是將心中的怒意強忍下來,開始用手拆解勾著他
皮骨的鐵鏈。



操他媽的﹗若非有求於他,現在又時間無多,我一定會用武力逼他說出真相﹗

        「現在可以說了吧﹗」

我說著,狠狠將勾在他右肩的一條鎖鏈拔出,頓時濺出一片冰冷的鮮血。

可是,仍有兩條粗大的鐵縫勾在他的肋骨處。

他咬著牙,痛苦地說道︰「我見到她們……我操﹗你他媽的怎麼只用一隻手去拆
解?當然是兩隻手去拆快得多吧﹗你他媽的是楊過,練慣獨臂刀嗎?」

這條仆街﹗

       一股強烈的屈辱之感驀地浮上心頭,我又悲又怒,暗暗咬牙,原因都是源於他觸及
了我心中的痛處。

他睜大雙眼,瞧了瞧我失去掌部的左手,不由歉然說︰「呃,抱歉﹗我不是有心
的﹗」

不是有心?那你他媽的怎麼不在一個盲人面前恥笑他的雙眼?

       我心中憤怒至極,沉下臉來,繼續剝解鎖鏈。

「嗚啦——嗚啦啦啦啦——」

溘然,一把前所未聞的怒叫聲自冷凍室的另一邊傳來﹗

       「牠、牠醒來了﹗」

他雙眼透出無盡的恐懼,聲音顫慄,冰冷的身子也發抖起來。

「誰、誰來了?索取者?是不是牠?」

我慄然變色,心神驚亂,顫聲追問。

他卻忽視我的疑問,只是驚駭不語地看著前方。

我心中一沉,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前望去,嚇見濃濃的冷霧之中,隱隱現出一抹巨
大的黑影﹗

        黑影緩緩前進,穿透了霧氣,揭示了真相﹗

       那赫然是一頭身型肥大的變異喪屍,牠雙眸血紅,臉上佈滿血跡,一手粗如圓盤,
另一手卻提著一把利刀……

       不,正確來說,牠是舉著一把「骨刀」,只因牠自腕部以下,並非一般喪屍的五根
指爪,而是連接著一把銀白色的骨型砍刀,縱有兩米,闊約半米,刀上仍沾有幾道新鮮
的血跡,雪中帶血,殺機分外強烈﹗

        牠冷然無情地盯著我們,拖著圓大若瓜的肚子,緩緩步向我們這邊﹗

         砰……砰砰﹗

         或許是體重過標的關係,以致於牠所走的每一步都震撼異常,撼動一旁的肉架之
餘,肥大的肚子也隨之震動幾分,讓其上的血色裂紋變動不迭,綻出嚇人的光芒﹗

        「喂,你還愣住幹嘛?還不快點放我下來﹗」

他的一聲驚呼,才讓我從驚愕之中醒過來,忙不迭地解開他右肩的鎖鏈。

不過,這次更加難解,只因鎖鏈穿得更深入,根本貫徹了他的肋骨﹗

      「嗚啦啦啦啦﹗」

此時,收割者怒叫一聲,也不再以緩慢的步速走來,改以奔跑的方式,急衝而來,
受著這般肥重的身體拖累,牠的速度竟是只比一般喪屍慢上半步﹗

        我心下一沉,慌忙扯解鎖鏈,卻因動作過急而讓鎖鏈穿得更深了。

殘廢男嚇得面色煞白,哇哇驚叫,急怒交加地罵道︰「操你媽的﹗能不能再快一
點?牠馬上就要衝到面前了,過兒﹗」

這該死的雜碎,我真他媽的想殺了他﹗

         心中的怒氣殺意不斷累積,但我還是強忍下來,更加細膩地拆解鎖鏈,幾下左勾右
轉,總算將第二條鎖鏈拆了下來,匆匆扭首一望。

收割者迅速追跑過來,橫展骨刀,殺氣洶湧,一路上,經過的肉塊都被鋒利的骨刀
切成兩半,「劈啦、劈啦」地落在地上,無一倖免,節奏竟是快如割草﹗

        我心慌神亂,連忙拆解第三條鎖鏈,這是一條穿得最深,也最為難解的鎖鏈,皆因
勾尖以巧妙的方式與角度沒入了他的肋骨。

危急關頭,我汗流浹背,手顫腳抖,縱是費力拆解,卻絲毫拉不出勾尖,反而讓其
更加深入,在傷口處扯動不停,大片鮮血也隨之流出,痛得殘廢男嗚嗚痛叫,又驚又怒
地大叫︰「媽啦,你是故意的嗎?我不要求你快,但也不要慢,行嗎?」

這傢伙煩夠了沒有?真是吵死人了﹗

       「住口﹗﹗﹗」

我怒吼,搖了搖首,清醒神智後,定晴細看,找尋著勾尖的確切位置。

收割者再度逼近,隨著他沉重的腳步,一旁的肉塊不住晃動,其上的鎖鏈亦發出響
亮的「叮嚀」聲﹗

        我心中一震,右手使力,狠狠一扯,鮮血噴出的同時,成功拔掉一半的鎖鏈,但另
一半仍牢牢鑲嵌在殘廢男的骨骼之中。

「啊啊﹗求、求你﹗快、快一點﹗」

他慘叫連連,痛得連淚水都泌了出來,急忙說道。

「別吵了,我已經很快了﹗」

我不耐煩地說著,再次拉扯深入骨中的鐵鏈。

強行拉扯之下,他的肩膀已是血紅一片,損傷的皮膚隱隱透出銀白色的骨骼,以及
一小部份穿透其中的細勾﹗

        這時,收割者暴紅著眼,急步而至,快捷地舞動手上利刀,重重血影乍現,亦帶出
「嘯嘯」的破風聲,牠與我們現在只有幾個肉架之距﹗

       「快點呀﹗牠真的要來了﹗」

殘廢男急聲怒叫,雙眼開始流露出一絲名為絕望的神采。

既然如此的話……

         我把心一橫,抓起鐵鏈與勾尖的邊緣,拼力一拉。

「滋」的一聲,鐵勾被硬生生地從皮骨中扯出,上面還沾著一大片血肉,鮮血狂噴
而出﹗

       「啊啊啊啊呀——」

殘廢男痛叫一聲,連忙用僅存的右手勾住我的脖頸,整個人掛到我的背後。

同一時分,收割者已然來到面前,牠默不作聲,舉起長長的骨刀,朝我們的身體一
斬而過,正要將我們一併攔腰斬下﹗

       我瞄準時機,匆匆向後一退,然後向牠揮出手上的鐵鏈。

喀嚓﹗

        轉瞬之間,鐵鏈便被切成兩半,易如碎紙,更顯骨刀之鋒利﹗

        接著,刀鋒一轉,便往我的脖頸砍去,來勢洶湧﹗

        我心中一驚,稍一低首,鋒利的骨刀便自頭頂擦過,幾縷髮絲隨之落在我的臉上。

這傢伙絕非我能應付的,更別說現時這種狀態的我﹗

        險要地避開凶擊後,我當機立斷,匆忙越過收割者的身旁,往著冷藏庫的盡頭走
去。

「嗚呀呀呀呀——」

收割者大怒,提起巨腿,追擊而至﹗

       我一邊用肩膀推開阻著去路的肉架,一邊用右手抓住一條又一條的的鎖鏈,以加快
跑動的速度。

「快……再跑快一點﹗牠快要追上來了﹗」

殘廢男驚聲大叫,他身上的汗完全把我的背部沾濕了。

媽的,這傢伙除了催促我加快腳步外,便是一無是處,真該把他扔下來﹗

       「閉嘴﹗我已經很快了﹗」

我說著,抓起一塊碎肉,隨手往後方扔去,試圖稍減收割者的速度。

但是,這只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愚蠢做法,所以我也沒有對其抱著多大希望﹗

        果然,我的一點小動作是徒勞無功的,扔出的碎肉轉瞬間便被骨刀分割,泌出的鮮
血濺在我的後腦,帶來冰冷卻又有些溫暖的觸感。

我不但沒能阻擋牠的腳步,反而激起了牠的戾性,收割者一個箭步,便搶到我的背
後,揮起利刃,冷凜的殺氣便隨之襲向背部﹗

        沒有辦法了﹗

        基於體力迅速流失的關係,這一回,我意識到自己能躲開偷襲的機率實在十分渺
茫,是以我又作出了一個泯滅人性的殘酷決定——抬起右手,倏地拉開掛在頸邊的手
臂,讓其的擁有者從我身上甩掉在地﹗

       「林殤影﹗你他媽的在幹什麼?」

被我扔在地上,殘廢男臉色大變,顫聲大叫起來。

呵呵,在這種時刻,我可不能還帶著一個完全沒有幫助的包袱逃生﹗

        我冷笑不語,沒有片刻的猶豫,迅速向前奔逃。

卡嚓﹗「嗚呀呀呀呀——」

接著,背部便傳來駭人的分割聲,以及那震撼人心的慘叫聲,想必他唯一殘餘的肢
體也被那頭收割者割去了吧﹗

        我極力忍受著從心底湧起的陣陣寒意,致力拖動雙腿,目光四處游移,找尋著逃生
的出口。

「哈哈哈哈……你這傻子……嘿嘿嘿嘿……」

忽然,背後的慘叫聲轉變成瘋狂的大笑聲,教我心中一寒,不由停下腳步,回首一
望。

果然,殘廢男已經四肢全失,他那殘弱的身體正被收割者提在半空裡,收割者的大
手不斷抽緊,擠壓著他的身體,在大手的壓迫下,他的身體愈縮愈小,有如被烈火焚燒
的幼蟲﹗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儘管他痛苦得淚流滿面,但還是笑線失調般狂笑不停,那死冷
狠絕的眼神看得我心中一驚,全身肌肉收緊。

「你……你在笑什麼?」

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聞言,笑聲忽止,然後以更誇張的聲線大笑說︰「嘿嘿嘿嘿嘿嘿……我在笑你這
個傻子﹗嗚……四處找尋著自己的愛侶,卻不知道她們早已經死了﹗」

「什麼?你在說什麼?」

極度的震驚讓我楞在當場,一種徹骨的巨痛自心房流動至身體各處,腦門轟
然作響,四周的聲音全都變成嘈雜而單一的「嗡嗡」聲,眼中的世界亦變成了單一無助
助的灰白色﹗

他見狀,喜形於色,再次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她們死得可慘了﹗其中一人被
那頭怪物的巨拳轟中,整個身體都被轟成肉碎,至於另一人……啊啊﹗」

話未說畢,收割者猛地收緊巨拳,「咇啦」一聲將他的身體壓成無數的肉碎,四散
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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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請原諒我這個毫不負責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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