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yerworld 最初的冒險者: 終章 (1)

1,
 
啟介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回到山洞的入口，也就是副本的起點。
 
「我剛剛死了嗎?剛剛的……是夢嗎?」
 
頭還有一些暈眩感，但身體勉強可以活動。啟介現在就靠著比較深入的牆邊。雖然還帶著疑問，啟介也慢慢開始回復意識。
 
「唔?」
 




(這觸感……冰冷中帶點溫暖……又滑滑的感覺……)
 
色色原來就睡在啟介的身邊。
 
那黑色魔導袍若隱若現地透出色色的小白腿，而啟介的右手正正就放在上面，咽了一下口水，不禁引起了不必要的幻想。
 
(天呀!這福利……為什麼我剛剛睡著了……嗚嗚……)
 
其後，傳來了一陣陣的芳香。
 




啟介被香味吸引，便抬頭張望了一下。結果發現的，是低著頭，默默地為大家煮食的莎拉。
 
雖然莎拉的外形令啟介不禁又想吐槽一下，但大戰後的肚子是十分誠實的，而傳來的香氣也十分誘人。
 
「莎拉小姐，這好香……」
 
莎拉舉起了手，阻止了啟介的發言，再望了望洞口的邊緣，給啟介打了個眼色。
 
啟介自然也看向了洞口的邊緣，外面還在下雨了。本來就處於瀑布旁的山洞，雨水打在瀑布下的小湖，與瀑布強而有力的衝擊交織著低沉的背景音。
 




與這背景音一樣，一名少女失神地坐在那裡。
 
夏露露抱膝坐著洞口的邊緣，背著牆邊，側著頭看著外面，雨水就落在腳前。
 
(看來心情很低落。也是，作為坦克，當然也有那份自尊心吧……看著自己的隊友死亡。)
 
剛剛的RAID BOSS戰，團滅了。那是啟介萬萬想不到的發展，不就等級10的副本而已，就算是6人副本，但也應該屬於入門級。
 
明明應該可以輕鬆通過的，但現實是，啟介全員都團滅了。
 
(真是的，這什麼逆天難度呀!是人玩的嗎?)
 
每一個人都死了，然後又復活到了副本入口。這設定對啟介來說並不陌生，事實上，從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會在死亡之後復活後，啟介心中就有了一份預感。基本上所有MMORPG遊戲都是這樣設定的。只要全員都死了，所有的復活手段都用光了，那所有人都會隨著時間，全部回到了副本的入口，也就是團滅。
 
當然，視乎不同遊戲，副本也會有重置和不重置之分。重置的話，剛剛清理光光的小怪也會全部復活的。不過，啟介並不打算去了解，因為他沒有計劃現在就再進去這變態副本了。




 
(我們的等級都不夠副本高，人數也不齊，還是遲些再來吧~)
 
看著眼前的夏露露，啟介想勉勵一下她，不竟第一次挑戰6人副本就遇上這種級數。但想了想，也想不出什麼男主角級的發言。
 
(唔……說什麼好呢~)
 
啟介最後還是放棄了，就單純說一些簡單又鼓勵的話。
 
「你沒事吧?」
 
(呃!這……太普通了吧……唉~算了。)
 
「咳咳~不用怕，又不是真的死了，你看，大家還在啊，一切都沒有變，下次有機會了，再努力就可以了。」
 




啟介望了望外面的雨水。
 
「只不過是我們等級不高而已。加上，這可是等級10的6人副本呀~」
 
啟介再望了望另外的兩人。
 
「我們只有4個人。還有，我只有等級8，莎拉才等級7，你和色色也不過就等級9。失敗很正常的，我們可是連等級10的藥水都不可以用啦～」
 
啟介的分析是正確的，如果加上低級藥水那等級10的限制，現在的戰力不論在能力上，技能上，還是物品限制上，啟介他們都未夠資格去挑戰。
 
但夏露露還是低著頭。
 
「啊哦!對啦~可能是設定出錯了。這可是遊戲世界常有的事，把難道設得太高之類什麼的……所以放心好了，你沒有……」
 
「我已經努力了，但是……但是……」




 
夏露露出聲了，但卻是低落，帶點沙啞的發音。
 
「我根本保護不了大家……就連怪物都……無視了我……」
 
「就說放心好了，那只是……」
 
「果然，我根本就不適合冒險……」
 
「不會啦，你看一下我，我可是冒險者!相信我的話……」
 
夏露露終於抬起了頭，但依然十分低落，露出了令人痛心的微笑，雙眼終於流下了淚水。
 
啟介第一次看到這少女的哭泣，那心中有如被刀掘開的感覺，心臟有一種說不出的痛。
 




夏露露又低下了頭，用著那絕望的語氣說著。
 
「那又對呢……你是天生的冒險者……連世界都……認可了你……而我……」
 
「我……」
 
在啟介想說出什麼的時候，一種不對感閃過了自己的腦海。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
 
啟介發覺到一個問題，但想不出那裡出了問題。
 
(世界認可了……我?天生的……)
 
這一番說話，觸及到了啟介心中的一角，這三天的一切，一一像影片一樣不斷閃過。
 
——『認可了你……』
 
——『天生的冒險者……』
 
(不對，有什麼不對，但那是……)
 
在自我思考的同時，啟介的心比剛剛更加痛。
 
(等等，好像有什麼……)
 
啟介左手按著了心臟，想令那痛楚消失，但沒有任何效果，痛楚只不過變得更加猛烈。
 
——『你回來了……太好了……』
 
不停反覆地思考，把這三天的經歷回想一遍。
 
——『一切都在那一天改變了……』
 
(不對……)
 
——『所有人都不會死亡。』
 
(不對……)
 
——『我以前就一直想試試，在村外的世界冒險。』
 
(試試?)
 
——『因為……我今天死過了……還是……兩次，嘿嘿……』
 
(死過了……)
 
——『要不要……一起去冒險？』
 
(試試……死亡……冒險……不對……)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一天」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那一天」之後，就出現了「天窗」。』
 
(天窗……那是夏露露唯一的，代表著她對世界的描述。不是視窗……而是……)

當所有的碎片終於重新拼湊一齊時，啟介找到了答案。但是，答案所指向的，卻是絕望。
【裁縫師】
 
啟介看了一下夏露露，再看了一次自己的左上方。
 
【冒險者】
 
(一樣的……)
 
【治癒師】
 
(一樣的……明明自己也是……為什麼，為什麼在最早的時候就沒有發覺……)
 
——『啟介……冒險者……』
 
——『……當，當然!就讓我這個冒險者，啟‧介‧君~教你怎麼冒險吧!』
 
——『咳咳!唔……夏露露小姐，作為一名冒險者，不單單只會殺死怪物。』
 
——『放心，沒事的，冒險者就是要這樣了~』
 
——『只是……現在我……有一點似冒險者了嗎?』
 
——『哦~你離冒險者還差得遠呢~不竟我們等級也才4而已……但照這樣努力的話，一定會變得更強哦~』
 
——『當然，我何時沒有氣勢了?我可是冒險者哦~』
 
——『沒問題的，我可是冒險者哦~』
 
——『嗯，相信我吧，我可是冒險者喲。』
 
(哈……哈哈……哈哈哈……)
 
(死亡嗎……誰會白痴去思考那事……我不是一早就和自己說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這個世界有著這樣重要的，一早就應該知道的設定，我卻……)
 
所有人，任何生命，就連死物都會出現視窗，這是遊戲的基本設定。
 
沒錯，對啟介來說，這不過是遊戲世界中一種最正常的表現。
 
為了讓玩家們輕易分出誰是誰，在沒有對話或是影片的情況下，交代劇情的手段最簡單的，就是利用文字。
 
人物，道具，甚至是敵人通通都會打上資料。
 
在資料之中，很多沒機會安排精彩故事的人物，也可以通過這些文字，進行補充。
 
就好像我們的現實世界，你不會知道一個你素未謀面，更從來未有談過話的人的事情和名字。但在這裡，只要看一下他們的頭上，你就可以簡單地知道他們的名字，只要再細看一下，連生命值，魔力值，等級，種族，職業全部都會知道。
 
但是，對夏露露，甚至是對任何一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來說，這都不是正常的。
 
在這裡，也有著這裡的規律，就跟啟介的世界一樣。
 
(自己認識的世界被改變了。就在一個月前，每一個人都被……標籤了!)
 
這就是啟介意識到的事。
 
沒有訊問，沒有選擇，被世界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職業是裁縫師。)
 
世界無視了自己的願望，明明有了想做的事，有了想實現的夢想，但世界卻無情地否認了一切。
 
(她一直在努力了，連睡覺的時間都一直練習，明明這樣努力了，即使世界否認了，也一樣拼命地掙扎。但我卻自話自說的，扮成了教練一樣地去指點她……)
 
啟介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狀態欄。
 
(太狡猾了。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冒險者……我只不過是一個連工作都不找，一直逃避在現實的普通人而已……)
 
啟介也低下了頭，回避著直視眼前的少女。
 
(為什麼我不能早一點明白……如果我沒有出現，她可能只是一個自以為自己已經是在冒險的冒險者。不過，當看見在我身上的職業名稱時……
 
(一定明白了吧……這個世界也有著世界本身的規律去認定冒險者這個身份，而這個規律……並沒有認可她。)
 
啟介明白了，自己剛剛說的話，根本就不是什麼鼓勵的話。只是再一次地否認了少女的努力。
 
(可惡呀……明明不想再做後悔的事了，但不過第三天……我已經……覺得後悔了……)
 
啟介對自己的愚蠢感到心痛，拼命地想著有什麼可以補救。
 
(但是……我到底能做什麼呢?我說什麼鼓勵的話可以幫到她嗎?)
 
啟介搖了搖頭。
 
(不可能!我的鼓勵根本就是垃圾。更可況，鼓勵有什麼用，世界不會因為我的鼓勵而改變的，就算說了，在她身上的標籤也不會改變。沒錯，連死亡都會復活，復活後也依然出現標籤，不會改變的事實。)
 
低下頭，在什麼都沒有的地下，啟介自己的生命量和魔力值，還有職業、風格更加明顯地出現在自己的左上方。
 
(沒錯，只要每一次看到視窗，夏露露是一名裁縫師這一點，依然不會改變。)
 
啟介開始感到無力。
 
(來到了這個世界……我……)
 
最後開始感到全身失去了動力。
 
(我……我能做的……)
 
啟介望向了自己的手，自己的法杖。
 
結城啟介，是一名重度玩家。
 
(或許……只有一樣……)
 
緊握著手中的法杖。
 
「站……站起來吧!」
 
啟介低著頭說出了第一句話，但夏露露沒有回答。
 
(我可以做的，就只有那個了……)
 
「再一次……再一次挑戰吧!」
 
這一次，啟介發出怒吼，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頭。
 
「夏露露，再一次挑戰吧!」
 
「但是……」
 
「沒問題的，這次……我一定會為你帶來勝利……」
 
(沒錯，我雖然不是什麼偉人，也沒有改變世界的能力，即使來到了這個遊戲世界，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勇者。)
 
啟介向前踏出了一步，捉住了夏露露的手臂，強行拉起了少女。
 
(但我還是一名玩家!)
 
啟介與夏露露的雙眼終於對視了，啟介筆直地看著眼前的少女說道。
 
「再一次去挑戰吧!為了勝利!」
 
(我可以用上我所知的一切方法，去挑戰，去攻略，只要這個世界是遊戲的話，那我就一定……一定可以羸的……)
 
沒有人回應啟介的宣言，那是當然的。剛剛才死了，就算可以復活，也不是什麼可以令人開心的事。
 
「午飯……已經煮好了……夏露露醬?」
 
「……」
 
依然沒有回應，夏露露鬆開了啟介的手，默默地行到火堆去。
 
(沒有效果嗎?我連鼓勵一個人的能力也沒有嗎?)
 
「啟介君……謝謝你……」
 
聽到了夏露露的回應，啟介終於放心下來了。看著那只小手在抖震，心裡一定很害怕了。不是對死亡的害怕，而是害怕這一個世界再一次否定自己。
 
「就……再試一次……」
 
夏露露微笑了，但啟介知道，這名少女真正開心時的笑容比現在的是更加純真，更加燦爛。
 
「好吧，現在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