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夜闌人靜。長安大街上,一位更夫打著二更天的鑼聲,噹噹、噹噹的。
 
還有一個時辰就是八月初一,夜空掛著一輪新月,尖幼細長,活像一把鋒利無比的鐮刀;又有銀氣包圍,充滿殺氣。
 
「奇怪。」正在抬頭望天的妙齡少女,跟天上彎月一樣,散發著不可思議的氣場。她一手抓著胸前黑色斗篷,另一手高舉,似是想把天上鐮刀拿下來。
 
「喔。」女子忽然垂下手,用腳尖躍起,全身漆黑的斗篷羅裙與黑夜融為一體。
 
此時,街道上走來五位官兵。自從朝延派兵駐守長安後,夜間巡邏就變成長安城內的日常景象。因此,長安近日的治安非常好,每一晚巡邏也只不過是例行公事,幾位官兵就開始聊天起來:
 


「雖說西北的動亂越來越嚴重,但關中有薛家軍鎮守,根本不用害怕西王教什麼的吧。」
 
「這個當然了。薛將軍和大公子就不用說,今早我看見六公子同樣氣宇軒昂。薛家一門六傑,只有傻子才會跟薛家軍作對吧。」
 
「不過聽說薛家稚女好像也偷偷來到了長安,害得薛將軍暗地裡派兵到處查找,真的只會惹事,跟她六位兄長差遠了。」
 
──呵呵,屋瓦上的少女朱唇開合,喃喃道:「真是擅長惹人厭。」
 
少女從背後斗篷取出一把乾坤弓,指向正在說話的士兵;與嬌柔漂亮的外表相反,屋上怪力少女拉著空弦,霍的一聲──
 


「是誰?」薛家軍裡沒有省油的燈,士兵對弓弦聲特別靈敏,往上一望,但瓦頂上早已人去樓空。
 
此時少女已在另一屋簷上隨風遠去。她的輕功與別不同,是一種在空中飄舞的功夫;月光下載浮載沉,輕擺斗篷披肩,猶如水中金魚一樣游走。
 
少女心想:「還有半個時辰……上城樓看看。」
 
其實少女就是士兵口中的薛家稚女,薛初鶯。她從父親處打聽到今晚將有大事發生,於是獨個兒來到長安這裡湊熱鬧。
 
薛初鶯飛到城樓屋頂,避過城牆上守衛的視線,安靜地坐了下來。接著她從懷中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水玉球,手掌一般大小;這玩意別人多用來作裝飾,可是此水玉球是薛初鶯的旁身武器之一,看見空閒便拿出來抹去玉上灰塵。
 


其實薛初鶯斗篷下的古怪武器多得很,她的興趣就是收集古靈精怪的東西,然後加以改良把它們變成武器。縱然父親一直希望她安在家中,早日嫁人;不過薛初鶯始終流著薛家的血,跟父親和兄長一樣喜歡打仗,尤愛打獵,父親也拿她沒辦法。
 
良久,突然從城樓下傳來詭異的聲音,轟轟轟轟轟!
 
天空又猛閃白光,緊接大地搖晃,連石造的城牆都震出一條又一條的大裂痕!於是薛初鶯連忙把雜物收進斗篷內,跳到城樓最高點,俯覽一切。
 
「地震。」薛初鶯冷冷道。
 
然而地震沒有停下來,震幅還越來越誇張,長安大街很多房屋都東歪西倒,還有點小火災,人們扶老攜幼慌惶逃生。此時薛初鶯腳下的城樓也抵不住劇震,巨響一聲,連同旁邊城牆整幅崩塌!
 
可是薛初鶯沒有特別反應,只用斗篷掩面,連同塵土飛灰一同掉落到地面瓦礫上。
 
「啊!」薛初鶯像想通了什麼,馬上飛往旁邊枝頭,從懷裡取出水玉球放在眼前。原來水玉球能把十里外的遠景盡收眼底,她聚精會神看著,然後在城外找到了今晚的獵物。
 
魚兒在水中可緩緩游走,亦可急撥魚鰭猛然衝刺。薛初鶯的輕功同樣,可緩可急,如今就似是一枝箭般飛向林中獵物。


 
 
「哦?」薛初鶯在樹影下飛舞,轉眼間就來到長安城外的十里林,從數丈外的樹上緊盯獵物,既驚且喜。
 
「驚」是獵物比自己高出30等級,八尺身高的龐然大物,大概那就是父親口中所說的蚩尤;「喜」是薛初鶯知道,只要自己打下蚩尤,就能用他的頭顱塞住父親的口,免得父親整天要逼自己嫁人。
 
不過很奇怪,蚩尤站在樹林中間,又好像發狂似的,不斷用雙刀砍劈自殘。蚩尤的暴走行為,似乎跟剛才地震有關?
 
薛初鶯小心翼翼,從腰間取出一枝黃色箭,靜靜地放在弦上拉弓,打算放手送他上路──
 
黃色箭勢如破竹,在空氣中擦出火花,「颯」聲直撲蚩尤腦袋!
 
箭的神速非肉眼所能察看,不過蚩尤有著驚人的反應,就在黃色箭快要射中自己時搖頭一閃──箭頭射偏,只在蚩尤額上擦出血痕;反而黃色箭射穿了蚩尤身後的樹幹,整棵樹「啪」聲垂直裂開兩半!
 
「可惜。」


 
蚩尤白眼一瞪,他發現了樹上的薛初鶯,馬上帶刀躍起──但薛初鶯沒有理會,依然故我站在樹枝上,迅捷地從腰間取出一枝紅色箭。
 
「昴宿、天陰一。」
 
昴宿有四十七星,薛初鶯一眨眼就鎖定了蚩尤四十七個穴道,並選擇射向對應天陰一的穴位。她拉著弓,但說時遲那時快,蚩尤已經提刀面前,下一秒恐怕薛初鶯就要身首異處!
 
「……」薛初鶯閉上眼睛,左手急晃追蹤蚩尤本體。彈指之間,雙手跟她心中描繪的星宿連成一直線,便放開弓弦──可是蚩尤的刀已在自己頭頂上面!
 
箭快還是刀快?紅色箭來勢洶洶,細看之下還會在空中旋轉;一絲絲氣流從箭頭上流走,只需一個念頭,就在刀砍下前刺穿了蚩尤心口!
 
──啊啊!
 
蚩尤放聲狂叫,但他本來就沒有心臟,就算被箭穿胸口仍然阻不了他。薛初鶯面色一沉,此時蚩尤大刀砍到一半──
 


「吼吼吼!」
 
忽然黑影掠過,還是該說白影?居然是一頭白虎在大刀落下前把薛初鶯接走。薛初鶯輕抓白虎耳朵,替牠搔癢說:
 
「小白來得合時。」
 
白虎沒有停下來,而座上的薛初鶯又對蚩尤連發數箭!不過蚩尤已經發瘋,只是放聲大喊,就能用氣功把黃色箭震落地上。
 
「金絲楠烏箭居然失敗?」接連數箭都傷不到蚩尤,最初她偷襲所得的些微優勢已經蕩然無存,在林中只能圍繞蚩尤邊跑邊射。
 
傳說中只要活了五百年,老虎全身就會長滿白毛;薛初鶯不知道傳說真偽,但至少這頭白虎在她出世時已經是她的玩伴,等級還要比自己高。
 
薛初鶯騎著白虎,離離合合與蚩尤交手數十餘招,終於林外火光熊熊,有數百火炬前來增援。騎馬領頭的老將軍一看見白虎和少女,便青筋暴起,放聲大罵:
 
「初鶯!又是妳偷走家中神器!」


 
「麻煩。」
 
薛初鶯馬上伏在白虎上,雙手環抱虎腰;白虎像懂得她的心意,猛然躍起,就揚長而去。
 
「將軍,七娘逃跑了!要追嗎?」
 
「不,先殺眼前怪物要緊!」老將軍高聲喝令:「弓手備箭!前排槍手準備反擊!」
 
於是眾將立刻擺出雲垂陣,在林中圍剿暴走中的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