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要提防女朋友的身邊人: 第十一章
暖水滲進皮膚的感覺,叫血管慢慢放鬆。
花灑把我的劉海沖貼臉龐,我閉著眼,在霧白的蒸氣中一動不動。
我知道這一次見葉澄,和上一次在Starbucks的見面不一樣。
這次她有明確的目的。作為狗公平的女朋友,她有需要我協助完成的事。
直覺前所未有地警戒著我,這次會有事發生。
空氣在水溫中,變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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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稍微變得有點涼,穿著運動套裝,我提前到達了約定的地點。
半年前約見狗公平的公園。
當時在涼亭內的我,相信眼前的狗公平只是無辜受累。
我相信謠言的背後另有隱情。
還藏著一個人,控制大局。
只是到了今天, Tiffany頸鍊上的水晶,把真相映射得好迷離。
我不敢相信當時的自己。
葉澄沒有指明特定的見面地點,我只能在公園內漫無目的地等她的來電。
不能一直這樣被動,她一定另有所圖。
我不知道還可以相信什麼人。我不知道應否相信雪兒,我不知道應否相信狗公平。
還是,我應該相信的,反而是葉澄?
其實總有可疑的蛛絲馬跡,但我好怕自己踏得更深。
我可以當面質問雪兒,我可以好好教訓狗公平。
我知道我哭得太早、絕望得太早,放棄得太早。
但我好怕,好怕我會找到雪兒不忠的證明。
因為我沒有留住她的籌碼,我知道的,我什麼都不是。
不是能留住她的人。
這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再次傳來只用於雪兒來電的鈴聲。
看著這個熟悉的號碼,忽爾覺得好內疚。
今天的我,身處半年前同一個地方。
半年前來,是為了還雪兒一個清白。
今天,卻是為了證明她的不忠。
我覺得好奇怪。
按著中斷來電的按鈕,我合起雙眼,眉頭皺住了心酸。
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再哭。
看著地上的石磚,等待葉澄的時間總叫人的心跳得好慢。
手上的分針指向十五分,她已經遲了十五分鐘。
她還是沒有出現。
我的心突然得有點慌。
後果自負。
對手是葉澄,我怕我玩不起。
這時候遠處一個穿著灰色牛仔褲的女生緩緩地向我招手。
終於來到了。
葉澄今天的衣著明顯比平常要保守得多,也許是天氣的關係,她的臉不像往常的紅潤。
她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我的面前,披著中分長髮的她沒有化妝,失落的臉容卻美得叫人失神。
她美得好過份。
葉澄的肩上綁著那面熟的黑色毛衣,是我永遠忘不了的款式。
是狗公平的Burberry。
「唔好意思,我遲咗咁多。」
葉澄把頭髮甩到一邊,呼了口氣,定神地看著我的臉。
她的確有點奇怪。
「唔緊要。妳無事啊嘛?」
她眼袋下的黑眼圈,提示我她應該睡得比我更少。
「你仲肯打嚟,算係死唔去啦。」
葉澄瞇起雙眼,笑笑地聳了聳肩。
……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
「做咩啊?唔係好心急架咩?唔想知我搵你出嚟做乜咩?」
葉澄咧起泛白的嘴唇,一口說中了我的心聲。
她總是要我跟著她走。
「禮貌上都要問候聲嘅,死唔去嘅小姐。」
不能再被牽著鼻子。
我要知道真相。
「嘿,多得你啦Jerry哥……」
「得啦,可以講重點未。」
「做咩啊?好心急?好多問題想問?」
「講夠未啊,入直路啦。」
我稍稍走前一步,盯著她蒼白的臉,態度前所未有地強硬。
這幾天來我已經想得好多,腦袋超載,受不起妳的冷言冷語。
葉澄沒有退縮,反而笑了笑,傾著頭瞪大眼睛看著我,完全不感到緊張。
因為面對我,她永遠都遊刃有餘。
「好,你咁想入正題,無問題吖。Jerry哥想我講咩先?講條鍊咩價錢?講Kelvin點溝到你條女?定係講你個條女點同我男朋友爆房啊?」
葉澄突然認真起來,連珠炮發地說出所有敏感的話題。
她抿著唇,把肩上的毛衣繫得更緊,像提示著我狗公平仍是她的男人。
錯的,是在酒吧裡披著它的雪兒。
「葉小姐,妳知幾多啊?有證據咩?妳憑咩要我信妳啊?」
妳到底知道什麼?葉澄。
現在就告訴我。
「乜你唔信我咩?唔信我,你又消失咗咁多日?唔信我,你又嚟呢度?你唔信我咩?做咩仲需要證據。」
面對我的質問,葉澄顯得很從容。
流露病態美的臉龐送我一個可悲的冷笑,嘲諷著我的矛盾。
她沒有說錯。
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雪兒。
「唔好咁多廢話啦,妳叫我嚟做咩啊?」
不打算立即回答,她只是,慢慢地從我身邊退開,走向涼亭的方向。
她的確什麼都知道。
「我鐘意喺呢個涼亭傾計啊,你唔鐘意咪唔好跟嚟囉。」
說罷,她拉好白色的背心,慢步走到我半年前約見狗公平的地方。
又再回歸原點。
我擺脫不了她的掌握。
跟著她走到熟悉的涼亭,不自覺想起半年前在這裡質問狗公平,更差點和他開打。
那時候我相信他的話,相信和他上房的不是雪兒。
但眼前這個女人說的話,卻是完全背道而馳。
我討厭這樣容易被動搖的自己。
只是,我找不到葉澄要騙我的理由。因為這樣做,無論如何她都只會受害。
「妳到底想玩幾耐,我無耐性再同妳玩啦!」
看著葉澄興致勃勃地站在涼亭的中心,我再也忍受不了她的飄忽。
她皺著眉把臉別過去,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合起了雙眼。
「我覺得自己而家同Kelvin做緊同一樣野。」
葉澄臉上的笑容,甜美得,不需要任何人提防。
甜美得好幸福。
「我話,我無興趣再同妳……」
「Jerry哥,你想知乜嘢?」
她伸了一個小小懶腰,把頭髮梳到耳後。白晰的臉忽然變得好認真。
終於都進入正題。
「點解妳咁肯定半年前同狗……同妳男朋友上房嘅係雪兒。」
這是我最想問的問題。
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葉澄看著我,低著到想了想,然後露出一個歎息的微笑。
「佢同我一齊之前,有一晚我地出嚟飲野,佢親口話我知佢同趙雪兒上過床。」
說罷,她攤開手掌,看著手心無力的笑了笑。
就這麼簡單?
葉澄和狗公平拍拖不是才最近的事嗎?如果狗公平對她有意,怎會透露自己的床事?更何況對象是同組的組媽。
這不是很可疑嗎?
「我知你諗緊乜,嗰陣佢唔知我鐘意佢。」
葉澄總猜到我的心思。
「係幾耐之前嘅事?」
「嘿,同你女朋友爆完房之後無耐啩?開學個排囉。」
說罷,她失聲地掩著嘴笑,像再也站不穩,一屁股坐在石椅上。
開學之後的事?
那他們豈不是,早就開始了?
聽罷我失神的晃後了幾步,視野開始被糊掉。
葉澄看見我的表情,笑得更加用力,仿佛這一刻我,已經太遲接受現實。
「單憑佢片面之詞?把口生喺佢度,佢講咩都得架啦!」
妳要我這麼容易便相信雪兒對我不忠?
「咁Kelvin呃我有咩好處?佢會覺得好Proud of自己呃到我?」
葉澄根本不在意我的掙扎,她只想快點把話給說完。
是的,狗公平根來沒理由欺騙葉澄。作為男人,面對這種尤物怎會不想盡辦法搞上手?幹嗎要用謊言去壞自己好事。
狗公平不需要說謊。
「或者講大話嘅係妳呢,好組女。」
怎可能忽略這個可能性?
我不會忘記當日Andrea的表情,我不會忘記妳安排的那場灰姑娘被欺負的戲劇性場面。
當日妳心中一定有鬼,女生們都心中有數。
如今把一切和盤托出的妳,是否又懷著新的心思?
這次我不介意妳有心造次。
求求妳騙我一次。
「你覺得我呃你嘅,你又點會嚟啊?唔好自己呃自己啦。我點解要講咁嘅大話,你女人係我組媽,你個好姦夫係我男朋友。我呃你?How ridiculous。」
葉澄顯得比往常激動,剛整理好的頭髮隨著身體的晃動漏到耳際,遮蓋了鮮黃色的耳環。
她每次都這麼肯定地指摘雪兒勾塔上狗公平,語氣自然得像事情早已發生,是無法斑駁的事實。
葉澄為什麼要騙我?一旦被揭破,她將一無所有。
她到底為什麼要騙我?
當晚接到她的來電,我也找不到她要說謊的理由。
也猜不到誰要用這麼昂貴的Tiffany去製造沒有人會得益的誤會。
因為找不到理由不相信她,我竟然選擇去懷疑雪兒。
懷疑著那個深愛著平凡的自己,高高在上的雪兒。
「妳咩證據都無,叫人點信妳啊!」
讓我再掙扎一次,求求妳。
「如果雪兒真係拆過盒Tiffany,點會咁失策唔帶走?唔好唔記得嗰晚將禮物袋俾我嘅,係妳啊!仲有,張心意卡係印出嚟,根本就證實唔到係你男朋友嘅字跡!」
我走近低頭無語的葉澄,將我心目中所有可能的疑點都說出來。
這些問題是這幾天我在被窩找到的最後希望。
是我最不想找到答案的謎團。
「仲有呢?有咩一次過講哂出嚟啦Jerry哥。」
葉澄明顯對我提出疑點興趣缺缺。
這是什麼態度?
「成件事由頭到尾都係妳主導我懷疑雪兒,係妳放盒Tiffany落個袋度,妳仲要屈雪兒同組仔上床!係唔係啊!」
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為什麼她要搞出這麼多問題去陷害雪兒。
如果說是一個佈局,她的設計不是疏漏得只能叫自己受苦嗎?
裝出一幅看穿真相的氣勢,其實我並不認為我會問到任何答案。
我只是不可以這麼簡單地接受這一切。
不能容忍這樣軟弱的自己。
「如果你咁堅持係我做嘅,好吖,你而家即刻攞條Tiffany同你女朋友對質,你而家即刻同我去見Kelvin,我地四個今晚就攤牌囉!好唔好啊?」
葉澄猛地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佯裝出自信的我。
風把她身上的Burberry毛衣吹得飄擺,這樣弱不禁風的女人卻叫我喘不過氣來。
因為她知道我不會,也不敢這樣做。
所以才會等到如今。
「面對現實啦,You’re not a child anymore!」
我們的臉前所未有地接近,葉澄走到我的面前,說出今晚最激動的說話。
激動得,叫我不能質疑她的絕望。
「係啊,好多疑點啊!咁你仲唔快啲去問下你個寶貝女朋友,問下佢有無同自己組仔搞野?快啲打俾佢啦,佢呢排唔係搵得你好辛苦咩?」
葉澄的頭髮隨著風披到我的臉上,我看著她的眼睛,忽爾說不出話來。
如果我相信雪兒,我不會來到這裡。
如果我相信雪兒,我不需要向任何人求證。
如果我相信她,我又何須那些顯而易見的疑點?
如果我相信她,我怎會淪落到要追著疑點去找想要的真相。
「Knock it off,唔好同我講有咩咁可疑,你自己根本覺得你女朋友信唔過。」
說罷,葉澄對我報以可憐的微笑。
因為她看穿了我。
比我更早發現我的可悲。
我答不上話,只能站在原地失焦地看著葉澄的臉,不能繼續思考。
冷風穿透我的運動外套,滲進我的骨髓,冷得叫我清醒過來。
清醒地面對這樣無力的自己,即使雪兒沒有背叛我,其實我也沒資格要她留下來。
我不是輸給那條Tiffany。
其實我早就知道。
「我點會唔知有幾難受?」
說罷,葉澄遞起自己的左手。
露出了銀色手鐲下的傷痕。
那是自殺的痕跡。
「我約你出嚟,係想求你一件事。」
我的眼睛不由得跟著她的疤痕走,反而顧不得一直想知道的事。
晃神了一會,我才從那些傷口的震憾中抽離,面對她最後的要求。
「可唔可以唔好揭穿件事,俾我開開心心咁同Kelvin慶祝埋生日。」
葉澄蒼白的臉忽然劃上一筆筆的淚痕,淚珠被風吹得細細抖動,然後慢慢地,落在黑色的毛衣上。
「之後你想點樣我都唔會過問,我求下你,俾佢呃埋我呢個禮拜……Please。」
看著她哭崩的臉,我知道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因為我知道她不會介意在今晚多添幾道疤痕。
後果自負。
在這個冷得不合時令的晚上,我終於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只是,我以為自己還有一個星期考慮大家的去向,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將會一刀一刀,把雪兒的心劃得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