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月光把空無一人的長安大街填滿,偶爾零落的雀鳥夜鳴和紛飛的落葉為這條日間熙來攘往的街道帶來了幾分蕭瑟。陸羽生卻無心欣賞,他打著呵欠,提著燈籠和銅鑼,心中只想盡快把工作做完。他邊敲著鑼邊沒精打彩的喊著﹕「小心火種,提防盜賊。」正當他以為這晚跟昨晚一樣都是一個平常的夜晚時,一陣兵刃交接和吆喝聲從遠處傳來。陸羽生循著聲音走,來到一間大宅前,他提燈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大門的牌匾用金漆寫著﹕震遠鏢局。震遠鏢局名滿天下,人們一提到長安,就不會不提震遠鏢局。裡面的鏢師,個個身懷絕技,武藝高強,加上經營有道,通吃黑白兩道,只要是震遠的鏢,沒有人會膽敢劫。陸羽生走到後門窺看,只見鏢局裡火光綽綽,一批黑衣人和鏢局裡的人打了起來,黑衣人人數眾多,而且武功極高,鏢局的人居然處於下風。突然陸羽生聽到「呼」的一聲,鏢局居然起火了,他正要打響銅鑼呼叫的時候,一個渾身是血,衣衫破爛的人從裡面翻牆出來,陸羽生一看,那個人居然是震遠鏢局的第一把交椅胡震天﹗胡震天一看到他,就把一個包裹硬塞給他道﹕「小兄弟,把這個送給燕京的戴辛,我把他們擋在這裡,去﹗」一手就把陸羽生推出去。身後傳來一陣陣激烈的打鬥聲,胡震天已經跟那些黑衣人打起來,陸羽生從小就聽著這位胡大俠的江湖事蹟長大,對他崇拜得一塌糊塗,所以便把心一橫,拔足狂奔起來,心中暗下決定要幫助胡大俠,雖然自幼就在長安生活,對這裡的一街一巷無不熟悉,他穿街過巷,左穿右插,無奈追兵乃武林高手,輕功了得,不消一會已被他們在小巷中圍著。
「把東西交出來便免你一死﹗」帶頭的黑衣人用沙啞的聲音冷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包裡是我的宵夜﹗」陸羽生道。
帶頭的黑衣人一手把包搶過來,打開一看,裡面包了幾個冷掉了的饅頭。
「豈有此理﹗」黑衣頭領一把抓著陸羽生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惡狠狠的道。「你把東西藏了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陸羽生看著黑衣頭領那充滿惡意的雙眼,嗑嗑巴巴的道。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東西藏了在哪?」黑衣頭領冷冷的道,手往上移抓著陸羽生的脖子。
「他…媽的…我說了我…不知道﹗」陸羽生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倔強,對他越是強硬,他就越強硬,而且這是自己一直崇拜的偶像以性命交託的事,他更是寧死不屈。黑衣人只是一個勁的冷笑,手上的力度不停增加。陸羽生此刻已經眼前發黑。
「也罷,這小兔崽子口硬,一定有方法叫他說,這裡人多眼雜,回去再說。」黑衣頭領的手一鬆開,陸羽生便貪婪的吸著空氣,但隨即便被人擊暈帶走。
不知過了多久,陸羽生悠悠轉醒,發現自己正被人死死的綁在馬上,動彈不得,只見眼前事物一顛一顛的,看來他們正在趕路,但四周環境依然熟悉,恐怕他們沒有離城多久。忽然其中一個黑衣人發話。
「老大,這小子會不會壓根兒不知道那東西在哪?」其中一個黑衣人問。
「不可能,我在幹掉那姓胡的之前已經看到他把東西給了這小子。」另外一個黑衣人道。
陸羽生暗暗叫苦,這些人連胡大俠也幹掉了,料想自己的下場也不會好得到那裡,不過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樣也得把承諾完成。但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保持冷靜才是最重要,當下繼續裝暈,靜聽黑衣人間的對話。
「你們都把宅裡的所有人滅口了麼?這事不能給人知道。」一把沙啞的聲音道。
陸羽生認得這是黑衣頭領的聲音,他的聲音很特別,好像是刻意壓成沙啞的。
「老大請放心,屋裡的人全都給清理掉,所有有關這次行動的線索也處理掉了,除了這小子外,沒有人看到。」剛才發問的黑衣人道。
「很好,這小兔崽子讓我來審。」黑衣頭領冷冷的道。
他們來到一座破廟前下馬,陸羽生被人扛著進去。廟內漆黑一片,黑衣頭領領著一行人摸著黑一直走進廟內深處,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他們才忽然停下來。陸羽生不禁驚訝於這廟的大小和複雜的結構,他嘗試過把路記下來,但這廟內七拐八彎的,而且漆黑一片,根本就記不下。黑衣頭領忽然拿出火折子,生了把火燒起香來,把神桌上的兩根紅燭點起來,然後把手上的香分給所有黑衣人。陸羽生藉著那火光看到他們在一個破舊的關聖帝像前,那個神像也很奇怪,表面上很破舊但卻沒有封塵,好像是刻意被弄舊的一樣,他也看清了有多少個黑衣人,總共有七人。扛著陸羽生的那人是當中最壯的,他把陸羽生摔下然後跟著眾人向關聖帝揖了揖,把香插進神像前的破香爐中。陸羽生被這冷不提防的一摔摔得眼冒金星,無差一點就叫出聲來,同時他亦暗自奇怪這群人的古怪行為。待所有人都把香插進香爐的時候,神像身旁的周倉像突然往外移了移,把地上的一個洞讓了出來。眾人逐一走進洞中,那人把陸羽生往肩一扛,也跟著走了下去。洞裡是一條往下行的樓梯,走到盡頭是一條寬闊的走廊,兩旁都有一些類似長生燈的油燈,燈光暗淡不堪但還是能勉強把走廊照亮。又走了不夠半個時辰,前面的走廊變得更加開闊,陸羽生偷偷一瞥,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類似古墓的地方,只是四周被佈置成一個練武場,練武場除了他們進來時的那通道外其餘三邊都有像墓室的房間,全部都沒有門的。陸羽生被帶到後面的房間裡,被綁在一支木椿上。
陸羽生不禁暗自吃驚,這個像墓穴的地方,莫非他們就是傳聞中的「活死人」?這些「活死人」武功極高,行事詭異,晝伏夜出,居住在墓穴裡,彷如真的死人一樣,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亦沒有人知道他們行事的目的何在,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他們心狠手辣,對阻撓他們的人毫不留情,而且非常喜歡折磨敵人,無所不用其極為求達到目標,自己落在他們的手中看來也是凶多吉少。
「嘩啦」一聲,陸羽生裝作被水弄醒。「這裡是哪裡?你們又是誰?」他語帶驚慌的道。
「是你的葬生之地和把你埋葬的人,說,你把東西藏了在哪裡?坦白的話我可以給你死得痛快。」黑衣頭領沉聲道。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陸羽生低著頭道。
「那麼就先廢了你一條腿再說吧。」說著黑衣頭領便伸手抓向他的腿。
「不…不要廢我的腿,我帶你們去就是了,不要廢我的腿。」陸羽生突然乞求道。
他心想,與其在這裡被折磨至死,倒不如誤導他們去錯的地方,然後找個機會開溜吧。
「之前還這麼口硬,一說要廢掉一條腿就馬上屈服,真有骨氣,真有骨氣…」黑衣頭領嘲諷道。
「讓我帶你們去吧。一來你們可以節省時間,二來你認為我能逃嗎?你老人家武功蓋世,江湖中無人能敵,我只是一介打更人,就算逃也逃不掉。」陸羽生急道。
「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就讓你帶路。」黑衣頭領心想,反正這小子也逃不了,用完就找個地方把他幹掉即可。
「謝…謝大俠不廢之恩。」陸羽生道。
黑衣頭領冷哼了一聲,轉頭走出了房間。陸羽生鬆了一口氣,心裡奇怪著那東西究竟是什麼,當時拿在手裡時只覺得沉甸甸的,好像一塊石頭,東西被包得嚴嚴密密的,摸不出是什麼來的,但這東西是胡大俠以性命保著的,必然十分重要,絕不可以落入這些人的手中。此時萬籟俱寂,只有牆上油燈的搖曳火光,陸羽生只好閉目養神,同時思考著逃走的方法。一陣微弱的談話聲從另外一個房間響起,陸羽生趕忙側耳細聽。
「老大,那小子說了麼?」一把陰陽怪氣的聲音問道。
「不忙,明朝老七會帶他回城找那東西,現在我們先說之後的計劃,老二,你怎看?」老大道。
「現在時間緊迫,皇上剛入主長安城不久,但應該很快便要搬城,沒那東西不行,老七你可不要讓那小子給耍了,把他看緊一點。另外,雖然昨天的行動沒有走漏風聲,但江湖中的人可能已猜出一二,我們必須做好防備,明朝老五和老六在城外接應,其餘人則喬裝入城,若有可疑之人就先出手除之,不敵則必須請求救援,切勿輕舉妄動。」一把具磁性的聲音道。
「就這樣吧,老二你先給我們分派一下任務。」老大道。顯然他對老二非常信任。
「大家切記務必小心行事,由其是老七你,這小子看來有蹊蹺,方才寧死不屈,現在忽然變卦,十分有可疑,而且明天恐怕會高手雲集,若然情況許可,把他們殺個清光,這些人都是反皇上的勢力,必須要去除,現在你們一個一個來,我來給你們佈置一下。」老二道。
「行吧,放過我吧,我梅七峰何來有失手的一天?這麼簡單的任務就不用給我說了,我去睡了。」一把陰惻惻的聲音道。
「你這算是什麼態度?信不信我現在就滅了你?」那把陰陽怪氣的聲音怒道。
「就憑你?」梅七峰冷笑道。
「你…」聽來好像就快大打出手了。
「老三,由他去吧。若只論武功,我們沒有一個是老七的對手。只要他做好自己本分,那就由他去吧。你先去休息吧,明早不能失手。」老大淡淡的道。
老三冷哼一聲,也不回話。
陸羽生聽得一額冷汗,凡事與皇室有關,都一定不是好事,這個是他從小就懂得的道理,如今那東西居然與當今聖上有關,恐怕明天長安城將會有一場腥風血雨。這個老二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自己的行事定要更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