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了背心,外加一件白色裇衫,一條牛仔褲,就這樣出門了,這是我和蔣彤一致認同的「靚仔」裝扮。最迷戀蔣彤的日子,我整個衣櫥找不到一件T-shirt,只有裇衫和背心,除了校服,我幾乎都是如此打扮。早五分鐘到了空中花園,我攤在人造草上,仰望藍天。閉上眼,感受著微風掠過我的臉。這裡是我第九次對蔣彤告白的地方。


「叮噹叮噹,自修室即將關閉,請使用者盡快收拾物品離開⋯⋯」

「你瞓夠未呀樂畢亦?!」蔣彤將被自修室寧靜壓抑的憤怒在關館前��間爆發出來。我也只好乖乖地醒來,迅速執拾那些連半頁都沒打開過的課本,背起背包追上怒氣沖沖的蔣彤。

剛好在自修室門前追上她,我拉住她的手。「喂sorry囉,唔洗咁嬲吓嘛?」她回頭瞪了我一眼,甩開我的手,再次急步離我而去。

好歹我也是學校籃球隊主將,一個箭步趕到她前頭,邊用Michael Jordan還是Jackson的Moon Walk邊說:「蔣大小姐個大人有大量,唔好嬲啦,係我唔啱,我琴晚唔應該諗住你打J嘅⋯」





「咩話?你個鹹濕仔!」她滿面通紅地說,終於惹得她回頭看我了。

「講笑姐,成部iPad咁點J得你落。」

她低著頭不怒反笑,笑聲越來越大,開始有點可怕。想像一下你面前是恐怖片中的女鬼,搭配獨門的陰森笑聲,我開始擔心。


蔣彤是不是鬼上身了?

突然,她大喊一聲,一招蔣家絕技「掌厲暈」向我襲來。我只好使出螳臂擋車,但這一拳來勢不輕,我只好使出樂家獨步武林的「樂易凌步」,拔腳就跑。殺紅了眼的蔣彤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我,游泳校隊的鍛鍊給她充沛體力,我只好邊跑邊招架,她也邊跑邊出拳。





「樂畢亦!你同我企喺到!」

「你當我傻架,企喺到比你打咩?」

「你話邊個iPad!依家我好失禮咩?」

「你要面對現實先得架嘛!」

「面咩對現實!你仲講!」





「Pad彤!」

「唔准走!你再走我唔睬你!」


體力終於透支的她,跟著我跑到商場的空中花園就唯有停下來,使出最後通牒要脅我。我曉得她象徵性的恐嚇,我的屈服也是我們小小的默契。我們正距離兩米,我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放棄了挖苦她的話,靜靜地看著我的女神,唯一讓我心動的女孩子。

為了省回洗髮時間溫習,下決心把長髮剪短的她如往昔吸引,多添一分活力,一分氣質,真正的美麗是一顆不被髮型支配的臉蛋,這是她天生的優勢。修長的眉毛下是淺淺的雙眼皮,蓋著短短的睫毛和一雙包裹啡色瞳孔的明亮眼睛,剛剛的打鬧為她的臉施上一抹粉暈,添上一點點惹人的心動。在同齡的女孩中頗高的她有雙四十二吋長腳,一米六三的她剛適合把耳朵貼在我的胸膛上,傾聽著我心為她奏起的樂章,那是我最幸福的美夢。

當你愛一個人人,最幸福的是夢見她輕抱著你,而非那些大力抽插,充滿呻吟與汗水的綺夢。

回過氣後,她一步步地向著因為看她而失了神我走來。直到我回過神時,她的拳頭已經一發不可收捨地衝向我的肚皮,痛得我跪在地上慘叫。


「死人樂畢亦,睇你以後仲敢唔敢笑我!」





「呀⋯汝之武功天下無雙,吾怎敢再犯⋯呀呢」

「嘩呢度好舒服好靚呀,有草地嘅?」

「你未上過嚟咩?」

「未呀,都唔知有個咁嘅地方。嘩樂畢亦,你睇,好多星星呀!」

「呢度都有一隻,嗚哇哇哇!」

「你係隻唔讀書又懶瞓嘅猩猩咋!都唔識閃。」

「你漏左呀,係鍾意iPad嘅婆羅乃黑猩猩!」





「係咪打得少?」

她向前走了幾跑,繼續抬頭看著星空,沒有回頭。

「喂樂畢亦。」「嗯。」

「應承我一樣嘢好無。」「做乜?我不賣身,我賣子宮。」

「畀心機讀書,陪我入大學好冇?」「我讀書咁差,你入咪得囉,到時候我負責接你放學囉,做你柴狗夫斯基。」

「我唔想冇咗你喺我身邊,我會唔慣。」

她的心底話封住了我愛亂說話的嘴,我忽然無言而對,心裡一陣子暖暖的,一陣子空洞得我想哭。我不曉得她有沒有流淚,我只知道這刻我好想擁著她,讓她放心。走前兩步,我卻止住了,我怕嚇著她,我怕驚動了這段等待中的愛情。

然後我腦海中萌生了一個想法。我脫下了背包,把裡頭一團紅色東西拿出來,拿起腳邊的鞋袋。





「蔣彤!」她回頭。「比你。」

「咩嚟架?」「到考完DSE之前,我唔會再打波,專心溫書陪你入U。」

也許她被我突如其來的決心嚇呆了,半晌不發一言。


「幫我好好keep住件波衫同鞋。」「傻仔。」

「蔣彤,今日係二月十四號,我地一齊經歷嘅第九個情人節。我好鍾意你,鍾意到我今日可以放低籃球,日日陪你去自修室,鍾意到我今日唔洗你應承做我女朋友,我可以等到我地一齊入U。為左你,如果我連讀書咁簡單嘅嘢都做唔到,我仲有乜資格追你。蔣彤,比半年時間你考慮做我女朋友。」

我一口氣說完,然後把校隊球衣和球鞋交到她手中。她低著頭,看著手中對我有無比意義的物品,慢慢抬頭望著我。

「記得聽日帶past paper呀你!」






我在浩瀚的星夜下許下一個改變了樂畢亦一生的承諾,為我最愛的女孩作了第九次的表白。


「不如你Grad trip去韓國啦!」

「點解?」

「我有個相熟嘅整容醫生呀。」


「喂唔好呀,我對Kobe VII啱啱買架咋!」



躺在草地上的我想起那天,嘴角自然地翹起來。然後她到了。


「樂畢亦你又瞓,仲笑得咁衰!」

「點呀IPad彤,我生日你都要遲到架喎。」

「咩喎,遲左一陣咋嘛⋯⋯」

「九個字喎蔣小姐⋯⋯」

「男仔等女仔應份架嘛!你大方啲得唔得架姐?」

「又係我錯⋯⋯係嘅!係奴才嘅錯,我隻錶又會快得咁離譜嘅⋯⋯」

「嗱,生日快樂呀,因為佢我先遲咋。」蔣彤紅著臉緬腆地雙手奉上一個蛋糕盒。

正當我準備打開之際,「喂應承我,睇完唔準笑!」「你入面裝住黃子華棟篤笑咩?」我打開蛋糕盒,發現了一團勉強可以被稱為食物的東西。

「Um⋯⋯咩嚟架?」

「咩咩嚟呀?咪蛋糕囉!樂畢亦你笑我!」

「喂我都未笑!不過依家有啲想⋯⋯」

「嗚嗚嗚,人地咁辛苦整個蛋糕比你,你唔欣賞不特止,仲要笑人地⋯⋯」

「唔係吖,呢個都幾似蛋糕吖,應該食得落肚嘅!嗱呢個蛋糕個造型肯定係⋯⋯係⋯⋯橙!一個有黑紋嘅橙!」我看著這個橙色的蛋糕上舖著幾條黑色,像蚯蚓的軟糖,拼命閉氣忍笑。

「唔係呀!籃球嚟架!你係咪盲架樂畢亦!」我看著眼前這個暴跳如雷的傻女孩,終於不禁笑起來,不是恥笑著手中那個不知道是橙還是籃球的蛋糕,是滿滿的幸福。

蔣彤漂亮,讀書棒,運動音樂天分也高,上天為了公平,只好給她波平如鏡的身材,和驚慄片般的廚藝。家政堂時曾經釀成火災,試過將給我的公仔麵弄成味精糊,連泡杯麵也可以打翻,也許她天生有種和食物相沖的氣場。然而,這個連糖和鹽也分不清的女孩,竟然為了我,冒險走進廚房,送我一個生日蛋糕。我有點感動,有點想哭。


「喂樂畢亦,做乜呆左呀,同我食晒佢!」

「其實呢就⋯由呢個畢加索嘅角度睇呢就,真係一個籃球嚟嘅,咁如果由梵谷嘅後現代⋯⋯」

「你講咁多係咪嫌我個蛋糕呀!」

「唔係,點會呢,點會唔係嫌呢⋯⋯好似差首生日歌同蠟燭咁姐!」

「係喎!死,唔記得買蠟燭添!Sorry呀!」

「唔緊要啦,心中有火嘛⋯⋯」

「好啦,Happy⋯⋯喂你唔唱嘅?」

「下?我又要唱架?⋯⋯Happy」

「Happy Birthday to You」「Me」「Happy Birthday to You」「Me」「Happy Birthday to 樂畢亦」「Me」「Happy Birthday to You」「Me」

「許個願啦!」


「希望蔣彤大波啲!哎呀!」

「又亂講野!」

「⋯⋯⋯⋯」我許下對我倆的一個祝福,吹熄心裡的蠟燭。

「好嘢食得!」

「真係要食架?⋯⋯⋯」

「唔好食囉,我一番心機整比你你仲嫌棄⋯⋯」

「唔係,我真係好想食呢個橙,呀唔係,籃球!食完打波實勁啲!」

「嘻嘻。」



「屌,蔣彤,你又撈亂糖同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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