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走回自行車店,一邊把手上的乳白色液體塗抹在整個下巴和嘴唇上。
 
我也管不得那是什麼東西,反正事到如今,就跟著他的說話做吧。一想到阿嬤和阿美看見自己瘀青發腫的嘴唇,憂心地問東問西的樣子,我便越是塗得兇狠,好像塗得越多就越快痊癒那般。
 
液體在皮膚表面變得異常滾燙,一股麻痺的陣痛覆蓋了整個下巴,甚至整張臉。塗抹的位置還發出「滋滋」的恐怖聲音。我心裡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完全相信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忽然之間,我感覺到那兩片腫脹得說話都有困難的嘴唇,像洩氣的氣球一樣,收縮著。
 
不一會兒,儘管下巴還是有點隱隱作痛,嘴唇已經可以活動自如。
 




也管不得這是什麼東西,反正那個刀疤男是肯定不會加害自己的了,我這樣確信著。
 
更何況,他也認識Gaby。
 
我把球衣脫下,用本來已經滲有血跡的位置抹走唇上滲出的血水,然後慢慢走回自行車店。天空的層層烏雲已經散開,陽光投射在大地之上,候鳥在天空聯群結隊地飛翔,夏蟬鳴噪,一切充滿生機。
 
回到了自行車店,大鐵閘已經被拉起,兩個之前見過的男人正在把單車推出店鋪門口。我跟他們點點頭,他們還是很客氣地回應一聲「你好」,跟我揮揮手。
 
走進店內,看見阿美雙手交叉在胸,一臉氣憤地看著我。
 




「阿聰,為什麼你會和那個男人扯上關係?」她很認真地問。
 
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她表情那麼嚴肅。
 
「咩男人?」我決定裝傻到底。
 
「不用瞞著我了,剛剛的事我都看見了。」她說。
 
「你跟蹤我?」
 




「昨天晚上總覺得你哪裡怪怪的,然後今天早上聽到你一早就起床了,便知道你應該是要到籃球場去。」
 
「你做咩要跟蹤我?」我忍不住加重了語氣。一想到她看見我被揍成那個模樣,便覺得尊嚴很是受損。
 
「你知道那個刀疤男是誰嗎?快回答我,你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
 
「你問我,我問邊個?大把野,我到而家都搞唔清楚。」被盤問的感覺很難受。
 
「你知不知道,剛才的那個男人,是台灣近幾十年來最兇殘的殺手──」
 
我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殺手?佢同我打波喎,唔通佢想用個波一野車撚死我?」
 
「不,」她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他會殺人,但他也從不曾直接殺人──」
 
「你嗡緊咩?──我意思係,我唔明你講咩。」




 
「他會讓你殺掉自己。」
 
「吓──」我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關於刀疤男既故事,可能會係小弟日後另一個故出現,好似係)
 
「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麼?例如一些讓你覺得奇奇怪怪的東西之類的?」
 
我認真地想了想,「有呀,佢話我個頭好似煙花。」我把那句「一樣地爆開」藏了起來。
 
「他這個人,一定不會無原無故找上你。」
 
「真係冇特別野喎,佢仲Show佢塊面條疤比我睇,之後好似話比我知咩凡事都要付代價──好似係。」
 




「那很奇怪耶──」她拓頭沉思的模樣還是很可愛。
 
「冇野喎,佢話之後仲會再搵我。如果佢想搞我既,洗咩搞場大龍鳳姐。」
 
「他還會再找你?」她一臉驚訝。
 
這時候,後方的樓梯傳來腳步聲。我看看牆上的時鐘,六時四十五分。
 
「你們都起得那麼早阿。」阿嬤在樓梯慢慢步下,慈祥地笑著。
 
「係呀,阿美話諗住帶我去食早餐呀嘛。」我對阿美打了個邪惡的眼色。
 
「很好阿,你們倆去玩兒吧,店裡有我和漢哥跟阿超看著就行。聰仔,初初來到台中就多出去玩兒吧,這兒是你半個家呢。」
 
「好啊好啊,阿美會帶我出去到處走走的。」我看著阿美說。




 
她鼓起兩腮,裝作憤怒地說:「那你現在可以出門了嗎?」
 
「未得喎,我急殊殊。」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