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場穿越籃網的夢想,擁抱妳: 7
從小賣部右邊走出去,便能看到由藍、綠、白色組成的籃球場,紅色的外圈把球場和磚地隔開。而排球場則在小賣部前方一棟近年新建的紀念大樓旁邊。照道理說,只要我往左邊一看,或是選擇在左半場打球,大半個排球場便會映入眼簾。
可是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我拉扯往背對著排球場的右半場。
甫走出球場,便能感受到五月尾的陽光夾雜微風一併灑在身上。
我邊走邊用雙手不停地用力回旋,籃球隨即被拋起一點點,向內旋動。球在手中轉動磨擦,產生些微的溫熱感。明明能感受到溫度的變化,感覺卻是如此的不真實。腦袋蹦得緊緊的,像是後面有人緊盯著自己、跟蹤著自己的感覺。
我走到罰球線上,用力把籃球推向地面,它「啪」的一聲回彈起來。
「喂!聰!」幾個身影從遠處的樓梯向籃球場走來。走在最前頭的,是我們隊上個子最小,看上去毫不顯眼、卻又常常精力旺盛地東穿西插突破發球、擔當雙能衛的「馬騮」。
「聰仔,好日都唔見你係籃球場出現喎。」他把我手上的籃球搶走,隨便把球扔到籃框。
「係囉,近排都唔見你既。」
「仲扮喎你條粉腸,我差唔多日日食完Lunch就落黎啦,你影都冇呀大佬。」他撿起籃球,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對我投以一個邪惡的笑容。「拿,男人心事黎講呢,好簡單,兩樣野,女定錢先。」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候,我顯得不知所措。「如果冇錢係心事,由我一出世就有抑鬱啦。」想起自己身住的公屋,才記起身旁這位少爺每天放學後、練球後有專車接送的畫面。
「即係女啦。」他鬆開手的同時,他的同班同學已經借到籃球,在另一邊的籃球場開始打鬧。
「好多問題,唔係話咁易解決既。」這次換我搶走他腰間的籃球,在「牛角位」投了一球久違的空心球。
「有問題又唔自己去搵答案?」他的眼神望向排球場方向。「你知啦,我同佢住得咁近,我老豆又識佢老豆,有時見到面都會係咁咦八下,其實聽埋聽埋都唔少野。不過佢唔鐘意講心事,好多野收收埋埋,我chok極佢都唔肯講。」
「咁你知唔知,佢點解要無啦啦同我分手?」
把這個問題吐出口的同時,彷彿從心坎裡抽出了千斤墜的烏雲。不知道多少個望著窗外星星的夜晚,我不停地、不停地對著天空,反覆追問的,就是這個看似簡單、實則讓人夜夜無眠的問題。
這個時候,一個排球滾到我的腳邊。
「知係知少少既,但個天好似都想你自己搵答案喎。」
我俯身拾起排球,她正呆呆地站立在遠方的排球場上。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她為什麼沒有自己走過來?是為了避開我,還是只是渴望其他人會幫忙撿拾,卻想不到球會滾到我的腳下?如果她有意避開自己,為什麼她又會直直地往這邊看著?
「你過去打住先啦,我拎返個波比佢。」
「得啦,我想射下波,順便幫你霸住個場啦。」他戚了戚眉頭,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慢慢走向排球場,直到我站在她面前的一刻,她還是像一尊被石化的軀體,兩手垂在兩邊。陽光的猛烈使她輕輕皺起了眉頭。
整個球場只有她一個人。我把球遞出去的同時,壓抑住的衝動一下子爆發。「好耐冇見。」才剛開口,我便暗暗訝異於自己的愚蠢。想不到分開了的這幾個月來,下意識說的第一句話,內容竟是如此枯燥無味。
「好耐冇見。」她也心不在焉的回答。
「你──一個人打波既?」
「我啲Friend落緊黎架啦,我見早左食完飯咪早啲落黎租波囉。」她的聲線還是如此甜美。除了甜美,我真的想不出另外的詞彙去形容,就像有股無形的魔力,她一出口,便不知不覺地把你暖暖地包圍著。
她不是典型的纖瘦型美女,也沒有如冰霜般透白的膚色,卻擁有一雙懂得對你嫣然微笑的雙眼,有如櫻桃般的嘴唇,無瑕地襯拓在偶爾露出酒窩的包子臉上。皮膚因為打排球而曬出一身健康的淺銅。她對你一笑,整個人就彷如春日午後和煦的陽光,洋洋灑在自己身上一樣,溫暖而幸福。
想不到,這種感覺在這麼多個月之後,還是絲毫沒有褪色過。
不過,我又能怎樣呢?跟她表明心跡?還是向她追問近況?
大概,只有互相達成共識的分手,才能在情侶的關係變回無所不談的朋友。而我們二人,大概已經直接跳過中間的所有步驟,變成連朋友都不如的,陌生人。
想到這裡,鬱悶的愁緒湧上心頭,我便想快點結束這段令人窒息的對話。「哦──我過返去打波先啦──」
我打算轉頭就走。
「喂──!」
?!
「你近排──冇事呀嘛?」
我真切地感受到,內心狠狠地揪動了一下,心臟差點沒跳出胸口。前度突如其來的問候,真是一支避無可避的穿心箭。
為何妳還來,撥動我心跳?
「近排──冇咩野呀。」
「嗯,咁就好喇。」
我內心強烈渴望可以跟她延續對話,更希望可以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卻又不敢直視她的雙眼,生怕自己的淚水會在她魔幻般的眼神下奪眶而出。
點解要一句說話都唔講就同我分手?
點解要係我最需要你既時候離開我?
點解──
「喂聰仔──五缺一呀──」Jimmy仔在籃球場那邊大叫,他身旁的馬騮立刻猛烈地推了他一下,他便馬上把手放在頭上作抱歉狀。在他們那個角度,大概看不到Gaby靠牆的身影吧。
「黎啦屌你──」無論多斯文的男生,總會在籃球場上罵上幾句髒話,彷彿會變得更加帥氣似的。
「唔好講咁多,包個靚揼先──」
遠方小食部跑出兩個熟悉的身影,是肥譚和大舊。「等撚埋──」肥譚大叫。「細聲啲啦仆街,方死老師聽唔撚到咩。」我指著小食部上方教員室開著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