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夏日祭典
 
「聽日係夏日祭典開幕日。」吃著地瓜,我無聊地說起。
 
「夏日祭典有咩做?」阿妤問。
 
「第一日得表演睇…第二日就家家戶戶都會擺哂檯喺街到食飯同買嘢……到時每家每戶都會將紅色紙燈籠掛係屋到……」
 
「喂,你兩個喺二樓做咩啊?」王大雞在樓下大喊。
 


阿妤跟我對望一眼,然後我向王大雞大喊,
 
「食嘢姐,喱家落嚟。」
 
「上面有乜食?」Eric大喊問道。
 
我一口氣吞下地瓜,便跟阿妤走回落去一樓。
 
「我買咗個中型煙花組合包!」阿雞拿出那組合包,在我面前炫耀。
 


「我有份架。」富貴妹一手搶去組合包,王大雞因為不夠她高而搶不回。
 
「喂,還返俾我!」阿雞踮起腳也不夠她高。
 
「你夠高咪攞囉。」富貴妹單手舉高著那組合包。
 
「你唔好得吋進呎喎,你點講都好,都細我一歲架喎!」阿雞竟然學人說道理,他想笑掉大家的牙嗎?
 
「咩啊,大過我就要俾返你呀?你矮過我啊!短人!」富貴妹不甘示弱。
 


誰不知阿雞突然捉住富貴妹瘦弱的手臂,富貴妹瞪大雙眼推開阿雞,再摑他兩記耳光,
 
「你個死淫蟲……」
 
阿雞雖然兩臉通紅,但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誇張的拿著組合包大搖大擺的走到戶外。
 
他點起其中一枝「蛇型」的煙花,再將其點火。
 
那捲「蛇型」煙花隨即像條蛇一樣捲著燃燒,發放出耀目的煙花。
 
我們都被那煙花的美麗吸引住……
 
「一齊玩啦。」王大雞把組合包拋到我手上,我取了最普通的直條煙花。
 
然後我們全部人圍在一起,同時間點火在煙花上。


 
「滋滋滋滋滋──」
 
正當我想找阿妤時,阿發卻已經佔據了她,跟她各自拿著煙花說些笑的樂的。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閃爍白花火光的直條煙花,有點不是味兒。
 
「喂。」王大雞走到我身旁。
 
「唔?」
 
「睇嚟你有心事。」阿雞做個趣怪的眼神。
 
「懶醒。」我用力抽打他後腦一下。
 


「嘩……」阿雞按住後腦,然後又狡猾地說:「我知你對遙嘉妤有意思嘅……」
 
「唔好再懶醒,我冇鐘意過佢……」我又再抽打他後腦一下。
 
「Good lucky啦,brother。」阿雞拍拍我肩膊,說:「如果可以欺騙一世嘅話,咁喱樣野就唔叫欺騙。」
 
到晚上睡覺時,我還一直在回想王大雞所說那一句……
 
若騙得一世的話,這不叫騙。
 
少見這個王大雞說這麼有哲學味道的說話。
 
怎麼最近幾天都這麼意亂情迷……
 
翌日,我很早就走了去洗臉,在此期間廁所的門卻突然被人開啟。


 
阿妤站在我面前,望住我的樣子有點呆然。
 
「咁早啊…」
 
「咳,早晨。」我說,然後把廁所讓給她。
 
在阿妤梳洗過後,她走到去客廳的地上坐下。
 
「你好似有啲攰。」我說。
 
「喔…琴晚阿發同我傾計傾到好夜…」
 
「唔…」
 


我們兩坐在客廳的地板上,久久沒有話題。
 
「去唔去食嘢?」我問。
 
「…好啊。」
 
我帶阿妤走到後門,然後騎上鄉村的單車:「坐上嚟。」
 
「坐單車?」
 
「唔想行。」
 
「喔…」阿妤坐上來後座,雙手抱住我的腰,把腳放在一旁。
 
「坐穩。」說罷,我踩踏到鄰近的士多。
 
可是我卻故意繞路,包括繞到那足球場外的長路。
 
「其實…你覺得阿發點?」去到半路,阿妤問。
 
「佢……幾謙虛…唔會好小器,份人幾友善…」我在說什麼…
 
「咁佢呢…?佢有冇話覺得你點?」我反問。
 
「佢話我份人好開朗同外向…」
 
「對你評價幾好啊…」我苦笑。
 
「你都認為我性格係咁?」
 
不。
 
我知道…這只是剛認識阿妤的人,對她認知的性格。
 
所以我搖頭。
 
「咁你認為我係點…?」阿妤繼續問。
 
「你…私底下係一個唔多嘢講嘅女仔,唔鐘意同人透露心事。」
 
「最唔明白我嘅係你…最明白我嘅又係你。」阿妤笑得比苦瓜還要苦。
 
阿妤的身體,其實不錯的暖。
 
就像太陽般的溫暖,在我背後柔和的照著我。
 
踩到去士多後,我把車泊下,然後跟阿妤點了一碗餐蛋公仔麵及兩件沙嗲牛治。
 
 
「你識唔識整啊?」我吃著沙嗲牛治問。
 
「第一次見喎…」阿妤拿著沙嗲牛治細看著:「可以試吓。」
 
「一陣我想行吓山。」阿妤遙看著遠處那座山。
 
「行嚟做咩?」
 
「行吓囉,唔俾啊?」
 
炎熱的太陽越來越猛烈,彷彿地上所有水跡都差不多被它蒸發一樣。
 
我跟阿妤吃過早餐後便一起往山上的路前進,在四周都可以看到每家每戶都開始掛著紅燈籠到屋前,而且舞獅等道也散滿在山的入口旁,看來今晚會有場大型的開幕典禮。
 
阿妤一邊走一邊看著那些道具似乎很感興趣。
 
「點啊?想睇啊?」我逗笑地說。
 
「少少啦。」
 
「喱啲嘢通常得老一輩嘅人先會睇。」我點頭。
 
「……」阿妤不屑的斜視著我:「點啊,姐係話我老?」
 
「Who knows?」
 
「即係係啦!」她用力抽打我後腦一下。
 
「啊…」我按住被她打的位置。
 
「你今晚會帶我嚟睇?」
 
「睇吓點。」雖然我可以直接答應,但循例要這樣說一下。
 
「你大澳原居民唔知第幾代嘅子孫嚟架喎,冇你帶路萬一我俾人捉咗咁點?」
 
「你咁好打~」小學都靠妳保護我。
 
「好打有個限度。」阿妤突然捏住我臉頰。
 
就這樣,我們一路上說著這些毫不關幹,九唔搭八的事一直說一直行,不知不覺間走到山上最高的位置。
 
「呀──」阿妤走到山頂盡頭,對著整個大澳大喊一聲。
 
「喂…大佬,你唔熱架咩?」我在她身後問。
 
阿妤沒有理會我,再次對著無盡的前方大喊,就像要把所有積壓在心中不快的事都喊出一樣。
 
「喂,一陣間曬到你啲皮膚傷哂啊。」我天生就總是這麼會擔心女生。
 
「咁關你乜事?」阿妤回眸一笑。
 
「咁……」好歹你也是個女神級數的女生,我不會想著一件藝術品被白白摧毀。
 
「話過啦…你嘅弱點係女仔。」阿妤嘴角微揚,但卻有苦澀的味道。
 
「……」怎麼好像被她說中了一樣。
 
難道又要擺出那一句「知我者,阿妤也」?
 
就在此時,蒸熱多時的天空終於下起大雨來……
 
「沙啦沙啦沙啦沙啦──」
 
雨水像黃豆大小般不斷滴下,天空的陰雲也掩蓋住整個太陽。
 
「咁鬼熱……一早估到會落雨。」我向阿妤拋一拋眼:「走啦。」
 
我們兩人雖然小心翼翼地下山,但始終因為泥地太過濕滑,害阿妤滑倒了一跤,還好我及時把她捉住。
 
「啊…」盡管把她捉住了,她的腳還是感到痛楚。
 
「喂…喂……喂,你點啊?」我先停下來,繼續扶著她。
 
「拗柴…」阿妤忍痛按住右腳,再望望天上的大雨:「你走先啦…我識自己返嚟」
 
我看著阿妤坐在山中的泥地上,每動右腳一小下便會痛得雙眼也合上。
 
「……」阿妤咬著下唇,盡量讓痛楚減輕。
 
我再望向天上不知何時才下完的大雨,然後我選擇脫下自己一直紮著在腰間的一件輕薄外套披到阿妤頭上,再把阿妤整個人背在脊上。
 
「喂……你做咩呀?」阿妤有點嚇呆,一切也在短短秒之內發生。
 
「抱穩。」我說,然後雙手從後托住她一雙腿,下山去。
 
「你掂唔掂架?」阿妤好像有點擔心我會把她摔倒。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阿妤送到下山,幸好平時在足球隊有練開平行訓練,而且每個雨天都會練球,因此濕滑的地面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最大問題是我能否一直保持體力把這個遙嘉妤背回到屋裡……
 
「唉,你放低我喺個到咪得囉。」阿妤反而有點不滿。
 
「點可能放低你一個喺到……」我盡量少說話,保持氣管暢順。
 
阿妤聽到後好像愣住一樣,以後只更抱緊著我一點,再沒有說話。
 
以前,小學時都靠妳在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妳。
 
我是個很懶散很懶惰的人。
 
但在妳面前,我才甘願成為一個有點承擔的人。
 
其實我不灑脫,只是在裝英雄。
 
有時我在想,一直愛著一個女人,這不是很厲害很酷的事情嗎?
 
因此就算我是萬人迷,就算再多女生靠近,我也會用各種症病欺騙她們,打發她們走。。
 
在我每次失望陷入困境時,背後都總會有個人保護我。
 
她告訴了我……如果看到前面有陰影別怕,那因為是你背後有陽光。
 
那個人…
 
看來就是妳啊──遙嘉妤。
 
「你點啊?」阿妤拍拍我肩膊。
 
「啊──!」我大喊一聲,同時間天上的烏雲也剛好散去。
 
不放、直往、別放。
 
永不放棄,一直跑下去。
 
這是妳一直用行動及說話所教我的格言啊。
 
我繼續向前奔跑盡管力都氣盡,雖然我看不到阿妤現在的表情,但感覺到她在笑吧。
 
一踏進屋子我先放阿妤到一樓主人房的床上,然後整個人坐了下來靠在床邊喘氣……
 
「…唔該你。」阿妤說。
 
「一場兄…」說到這裡我漠然驚醒,沒再說下去。
 
沒有勇氣說下去。
 
下雨聲充斥在整間屋頂,整間房子暗淡無光……我與阿妤再次陷入冷場。
 
「你休息下。」我離開房子,走回到二樓的房間休息。
 
我房間下面便是阿妤正在休息的房間,一板之間她到底在想什麼?
 
想著想著,我自己也不知不覺的睡去。
 
到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何時,只知道自己的頭有點暈,看來應該是背阿妤回來的時候淋雨發燒了……
 
「嗒嗒──」上樓梯的聲音。
 
上來的人是阿雞。
 
「喂,你點啊,夜晚啦喎,個嗰乜嘢夏日祭典開幕緊,出面好多人慶祝。」阿雞說。
 
我也聽得到出面街道熱鬧的聲音。
 
「我應該發燒……」我按住自己赤熱的額頭。
 
原本還想背住阿妤去看夏日祭典……
 
阿發。
 
「阿雞,幫我叫阿發入嚟。」我說。
 
阿發進來後,一臉呆板的問我做什麼。
 
「帶阿妤去睇夏日祭典。」我說。
 
「…」阿發反應有點遲鈍:「你唔去?」
 
「我發燒。」我傻笑起來。
 
自己又不爭氣,又不想阿妤失望。
 
「背住佢,佢拗柴。」我提醒完後便閉眼入睡,想盡量讓時間過快一點。
 
「唔…」阿發走回到樓下。
 
阿發離開後,我才把眼睛睜開。
 
房間裡透著街外紅燈籠的暗淡紅光,令人更感意亂情感、迷茫。
 
「如果係我呢,我就算發燒都會帶條女去睇啦。」阿雞雙手抱腰,靠住牆壁。
 
「你識條春咩……」我虛弱地說。
 
「我真係唔識啊,明知自己鐘意條女都不斷俾機會個兄弟……我真係冇咁蠢!理得你係我邊個,搶我條女同你死過!」阿雞說得滿嘴熱血,現實又會否如此熱血?
 
「佢唔係我條女。」我重新。
 
「Brother。」阿雞走過來拍拍我肩膊,說:「愛唔會逃走,逃走嘅一直都係自己。」
 
……
 
這個王大雞怎麼又說出這種哲學性說話出來。
 
「我冇鐘意過佢啊……」我嘆一口氣,然後用枕頭擲向他:「我要訓啦,你出去同阿Eric仲有富貴妹玩啦~」然後自己閉上雙眼試著入睡。
 
逃避的,一直都是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