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也是倒臥著的灰衣人,有昏倒的,有被點死的,各式各樣。 

水瑤跟楊正康皆受了孫清一棒,受了內傷,卻沒有性命之危。 

屋子裡的董耀跟悅云則是毫髮無損。 

倒是悅云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毫不害怕,默默的照顧著董耀。 

楊正康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孫清,不禁嘆了口氣。 





「堂堂一個眾人景仰的大祭酒,竟然死得如此蒼涼。可見太執著於仇恨,終究沒有好下場。」楊正康搖了搖頭。 

他看到了旁邊的悅云,目不轉睛地看著孫清的屍體。 

他搖一搖悅云的頭,慈和道:「悅云,你也別將仇恨放於心上。殺你娘親的兇手經已死了,一切也都過 去了。」 

悅云一呆,臉色一變,奔了出去。 

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屍體,一腳狠狠的踢在他的臉上,轉身回屋。 





楊正康看著皺眉,他牽著悅云的手道:「云兒呀,不是教你要放下仇恨嗎?怎麼還對屍身不敬呢?」 

悅云道:「我可以放下...娘親不可以。」 

她咬著小唇:「我得為娘親教訓她,他害得娘親回不來了...。」 

楊正康道:「雖是這樣,可你即使教訓了他,你的娘親也不會因此釋懷啊。逝者已去,你就由他吧。」 

悅云似在思索固中的道理,最後點了點頭。 





「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悅云又點了點頭。 

她輕輕的道:「他已得到應有的報應,瑤姐姐踢了他一腳,我也踢了他一腳......」 

話沒說完,她又跑出去,再次踢了孫清一腳。 

「現在我幫娘親也踢他一腳,所以...就讓這些過去吧。」 

說罷,便笑嘻嘻的走回屋子。 

楊正康看著她嬌小的背影,他覺得這小女孩確是比同年紀的孩童更成熟,更有些許邪氣。 





一種不符合她身形的邪氣。 

或許那是她成長過程中父母離異之故。 

楊正康只能搖頭苦笑。 

他留意到屋內的水瑤,一位大難不死,從一流高手中活了下來、還能將之擊殺的少女,他的心情好複雜。 

更多的,是自責與羞愧。 

他看著仍忙於打點一切的水瑤,看著她身上的汗水與洞在她白衣之上的血污,他覺得對這女子實在虧欠太多。 

到得碼頭邊,水瑤找了個運貨的船家,船家道因為交接貨物的問題需要待得明日巳時方能起航。 





楊正康沉思一會,還是決定在這裡再休息一晚。 

「現在我們仨都受了傷,勉強航行身體也未必支持得住,既然船長說明天起航,那就隨他,多休息一天 罷。」 

他心底雖然希望早日離開,避開孫清黨羽的襲擊之餘,盡早治好身上的寒氣內傷;然而他看見水瑤連日勞碌,又吃了孫清一棒,傷勢著實不輕,實在於心不忍要她奔波。 

他們找了碼頭最近的客棧投宿。

兩間廂房,水瑤跟悅云一間,董耀跟楊正康一間。 楊正康雖有滿腹問題要跟董耀商量,到底藍衣客是何方神聖?何必出手相救?再說一時間也無什麼頭緒, 也就罷了。 

「那藍衣客是什麼底蘊?」 董耀反而先發了話。 

「不知道,武功極強,卻又找不出是那位成名人物的武功家數。他使的玉笛神俊,似是以笛作劍將劍法 使將出來,但我卻看不穿他的劍法的來歷。」 

董耀傾聽著,他對整個江湖的熟知雖深,卻遠不如楊正康所知。 





「從他的聲音推測,也就二、三十年紀,從他修為上看,功力再怎麼深厚也得歲過半百。」 

楊正康一聲嘆息:「看來是我久久未有行走江湖,現下許多人物都教我摸不著底細,許多人埋的武功都教我吃驚。」 

董耀聽畢,也暗自神傷,便沒再接話。 

本來非他們得知五斗米道密會一事也不會重返江湖,江湖三公子缺一不可。 

眼下在江湖上走動,不料江湖之上後起之秀眾多,一個個冒起來,威脅他們的地位。 

那位司馬元顯,他的劍法,真令他大吃一驚。 

他,到底還算不算天下第一劍?還配不配這名號? 





即便他已然不配,又有幾多年青才俊仍為一個名字向他挑戰?  

翌日,他們吃了早飯便往碼頭而去。 

楊正康看出水瑤那張雪白的鵝蛋臉比昨天更為蒼白,看來孫清還是傷得她頗深。 

他笑了笑,想到一行四人,三個成年人也受了傷,莫非得要悅云這小女孩來保護他們? 

事實上,他錯了。 

他們一抵達碼頭,一名白衣女子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微微低頭,作了個禮:「翠芯候在此處恭候兩位公子。」 

她走上前跟水瑤道:「水瑤,你的面紗呢?」 

水瑤一時為之語塞,她慌張道:「面紗在旅程中、已為奸人所破。」 

楊正康聽得立時皺眉。 

翠芯點頭,道:「翠菁呢?」 

水瑤默然,眼神立時流露出哀傷之色。 

「我們受奸人施計襲擊,使得翠菁與我們失散,生死未卜。」楊正康代為答道。 

翠芯頓了頓,道:「神女果然料事如神,你們果然出了事。神女特派我來護送你們...可惜。」 

楊正康聽得出這名侍女只是強裝鎮定,其實她的聲音早已哽咽。 

想必這女侍與翠菁有段深厚交情。 

她望了望水瑤,道:「受傷了嗎?面色怎地這般蒼白?」 

水瑤點了點頭:「我跟楊公子都受了內傷。」 

翠芯從懷中取出一白玉瓶子,倒出兩枚淡黃色的丹藥。 

「這是神女所賜的玉靈丹,服下去吧。」 

水瑤馬上吃了,還討了一枚給楊正康。 

「公子,這對治療內傷頗有成效,服下去有助平伏你的體內的寒氣。」 

翠芯也稍稍檢查了楊正康,道:「中了神女的仙雪指還屢運真力,能活著已是奇績。」 

「有這麼利害嗎?」楊正康雙眉一揚。 

翠芯正色道:「千萬別低估神女。神女的寒冰真氣已練得出神入化,能以真力使空氣凝結成冰。」 

她隨即笑了笑:「神女無一不是出神入化的。」 

楊正康聽了眉頭一皺,他不相信。

想到那神女的輕功已然無人能及,內力若如她說,那簡直不是凡人所能 達到的程度。

自然,凡人也不可能在她這個年紀練就如斯神功。 

她接著又問了問董耀的情況,道:「先上船吧,神女正等著。等下我會給董公子換藥,不礙事。」 

楊正康問水瑤:「她會醫術嗎?」 

「我們都要學醫,翠字輩的師姐們比我們學得更廣更多,處理董公子的傷勢自然不是問題。」 

水瑤臉一紅:「要是我認真一點學習,董公子便不必如此了......」 

楊正康看著這女子,心道:「這女子,心腸倒不壞。」 

一頓寒暄,他們便即上船離去,水瑤立於船上回首,落下了一滴眼淚,離開這片哀怨失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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