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死神說在奪走我的靈魂之前要先奪走我的初夜: 21
21.
這是我人生中最後的一天，我和夢娜的情侶關係，還剩下大約十個小時。
在店鋪林立的商場裡，哪怕是馬力全開凍死人不償命的冷氣，也無法冷卻我沸騰的內心；因為一位如天使般可愛的少女，正以女朋友的身份走在我身旁啊﹗
「阿仁，肚子餓。」夢娜拉著我的手說。
「咦？死神也會肚餓嗎？」我半帶疑惑地問道。
「肚子餓就是想吃草莓的意思。」夢娜依偎著我，全身乏力似的解釋道。
「那麼，去麥記吃個草莓新地吧。」我說。
如是者，我們到了這間商場的麥當勞吃午餐。夢娜一口氣點了三杯草莓新地；而我則如常地點了，那個曾經陪伴我渡過無數寂寞時光的套餐。
「夢娜，有必要一口氣吃三個那麼多嗎？」我望著枱面三杯新地說。
「當然有必要，我的草莓度只剩下66%了﹗」夢娜邊吃新地邊說。
那即是還剩很多吧？
我喝著零糖可樂，夢娜吃著雪糕，氣氛僵硬了好一陣子——畢竟毒男始終不擅長展開話題。
「吶，夢娜．．．．．．」我鼓起勇氣，嘗試打開話匣子說：「那個，莎特娜絲，是個怎樣的死神？」
我所想到能和夢娜談的話題，大概就只有她了。
「最上級死神，審判者．莎特娜絲，顧名思義就是個很厲害的死神囉。」夢娜剛好吃完第一杯新地，馬上打開了第二杯，接著說：「據說是個千年死神呢，既高貴，又冷酷，我立過志要成為像她那樣的死神啊。」
「一定能夠做到的，如果是夢娜的話．．．．．．」我嘗試鼓勵夢娜說：「夢娜也是個很優秀的死神啊﹗」
看到夢娜嘴角沾著草莓醬傻呼呼的模樣，這句話我實在說得非常心虛。
「笨蛋，如果我能像她那樣的話，你在那個晚上早就沒命了。」夢娜攪拌著雪糕說：「她是個對死者毫不留情，不曾流露一絲憐憫的死神啊﹗」
對，昨天晚上，就算是對著我這種人生可悲到極點的可憐蟲，她還是毫不手軟地斬下來了。
可是，這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
「夢娜，那個，妳不是說過，有個『特別規定』嗎？」我放下手上的巨無霸說：「可是昨晚她，什麼也沒說就直接斬下來了．．．．．」
「咦？那個，可能是她沒注意到吧．．．．．．」夢娜急急吃著雪糕，語氣帶點慌張地說：「你也快點吃吧，時間也差不多了﹗」
「需要趕時間嗎？妳還計劃了什麼行程？」我問夢娜說，把剩下的薯條塞進口裡。
「嗯，有點東西，我想讓阿仁看看．．．．．」夢娜打開第三杯新地說，語氣好像帶點害羞。
難道夢娜繼早上的貓耳女僕，想讓我看到更加勁爆的裝扮？
嗚啊，那我得趕快把巨無霸吃完了﹗
吃過午餐後，夢娜牽著我的手，從商場走到了街上。時值九月盛夏之末，剛脫離商場的冷氣，便覺街道特別悶熱，然而夢娜的手卻依舊的冰冷。
就像夢見老媽時那樣，我和夢娜在街上走著，走著——旁邊馬路上車輛擠得水泄不通，響鞍聲如雷貫耳不停響起，與無數陌路人擦身而過．．．．．．不同的是，這次我緊緊握住了身邊人的手。
「吶，夢娜，關於我老爸．．．．．．在天台發生的事．．．．．．」我忽然想起了那時候的事，欲語還休了好一陣子，才勉強開了口說：「謝謝妳。」
「為什麼要道謝？」夢娜望向別處說：「你老爸沒死可不關我的事哦，是他命不該絕而已，我什麼也沒幹。」
「可是，那時候妳安慰我了吧，那麼溫柔地．．．．．．」我也望向別處，搔著頭說：「從來沒有女生這樣看待過我，所以，謝謝妳了。」
「那沒什麼啦，只是稍為安慰一下你罷了．．．．．．畢竟，我多少也能體會你的痛苦．．．．．．」夢娜若有所思似地低聲說：「．．．．．．家人在眼前快要死去，卻無力拯救的痛苦。」
雖然夢娜否認，但我還是覺得老爸的奇蹟生還，和夢娜多少有點關係。
我和夢娜走著走著，在一盞紅綠燈前停住了腳步。燈號正紅，此時除了我倆，旁邊還有一個穿著粉紅色連身裙的小女孩，正牽著母親的手等待著。
這個小女孩，是昨天乘地鐵時看見的那個嗎？
燈號轉綠，我正要踏出馬路，卻被夢娜拉住了。
「怎麼了，夢娜？」我回望呆站著的夢娜說。
「阿仁，我想讓你，親眼看看．．．．．．」夢娜微微垂著頭說。
讓我看？現在？不行吧，旁邊還有很多人啊﹗
「在這裡？一定要現在嗎？夢娜﹗」我漲紅了臉慌張地說。
此時，夢娜緩緩地抬頭望向我——那是在初遇夢娜的晚上看過的，那個無比冷酷的眼神。
「．．．．．．．．親眼看看，我們死神的工作。」夢娜輕聲說。
一聲撕裂空氣的尖銳聲響毫無預警地響起，緊接著一聲沉實的撞擊，以及女途人的尖聲高叫。
沒等我理解完夢娜的話，那一切已在電光石光之間發生。
我猛然回頭一望，眼簾下捕捉到的第一個影象，是小女孩騰躍在空中的身姿——嬌小的，柔弱的，似一瓣櫻花，無奈地接受了散落的命運。
著地的瞬間，世界彷彿再次加速起來——女孩的軀體彷如脆弱的木偶，猛然在地面上磨擦、翻滾，翻滾了好幾十圈，終於在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路人們驚呆了，沒有人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被太陽曬得灼熱的柏油路面，正煎煮著女孩的血液。
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叫，再次畫破了悶熱的空氣——那是小女孩的母親，正拖著淌血的身體，一步一步走近小女孩的驅體。她不停呼喊著，不是為了肉體的疼痛，而是出於內心的絕望——那是唯有死亡降臨才能帶來的，絕對的絕望。
母親倒在半路上，竭力爬行著，向小女孩伸出了手；口中反覆吟唸著的，是小女孩的名字。
「阿仁，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夢娜鬆開了我的手，邁步踏出了馬路。
夢娜一步一步走向小女孩，名為Angel的外殼漸化為黑霧消散開去，顯露了她真正的姿態——空氣悶焗無風，那漆黑的裙擺和髮尾卻仍輕盈地飄逸著；雪白而赤裸的雙足交替踏在焦黑的柏油路上，周遭的熱氣接觸過她的肌膚都要冷卻下來。
倒地的小女孩沒有絲毫動靜，手臀折曲，頭髮散亂，幼小的臉蛋染滿血跡；夢娜走到小女孩身旁，半跪下來，輕輕地從她的肉體，抱起了她的靈魂。圍觀的途人和一息尚存的母親，皆無法看見夢娜的身影。
夢娜抱著小女孩的靈魂，回望伏在地上女孩的母親——那冰冷的臉上毫無表情，卻流露了莫名的哀傷。
「為什麼．．．．．．」
剛才她就在妳身旁，那麼接近。
只要拉她一下，或是叫住她，稍為拖延一下，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不救她？」我眼泛淚光望向夢娜。
「我們死神有三個禁忌．．．．．．」夢娜冷冷地回望我說：「其一為『不可對陽壽未盡的人出手』，其二為『不可包庇注定要消亡的生命』．．．．．．」
她抱著昏迷的小女孩，一步一步走向我。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你現在相信了吧．．．．．．」夢娜在我的面前停住腳步。「你爸爸沒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就是因為這個禁忌？」我握緊了拳頭，拭抹著眼淚說：「所以就見死不救？」
「我們的工作，就是奪走人類最寶貴的事物．．．．．．」夢娜俯首細察著懷中的小女孩。「這也是我們的責任，既然擁有能無視人類法規的力量，自然就要負起相應的責任。」
「那麼，為什麼要給我看？」我拭抹著眼淚，眼淚卻不停湧出。「這麼殘酷的事情，為什麼要特意給我看到？」
「對，很殘酷吧。」夢娜淡淡地說，此時躺在夢娜懷中的小女孩醒了過來。
「明明昨天還開開心心地跟媽媽到海洋公園去玩．．．．．．」小女孩在夢娜懷中掙扎著，逼得夢娜把她放回地上。
「．．．．．．明明今天還打算在家裡開生日派對．．．．．．」被夢娜放下後，小女孩跑回了母親身邊。
「可是，這麼輕易地，突然就要永別了．．．．．．」小女孩的母親跪在地上，搖動著女兒遺下的軀殼，喊著女兒的名字；小女孩回到了母親身邊，哭著、喊著媽媽，卻無法理解為什麼媽媽不理她了。
「連道別的機會也沒有，就這樣永別了。」夢娜沒有回望，只是垂著頭，淡淡地說。
「難道就不能，讓她回去一陣子嗎？」我激動地向夢娜喊道：「一陣子就好﹗至少讓她們，好好地道別吧？」
「她的肉體已經損壞到不能使用了，就算強行讓靈魂回歸，也只是徒添她的痛苦．．．．．．」夢娜抬頭望向我說：「阿仁，其實你是很幸運的．．．．．．」
我很幸運？
「你還有最後的機會，可以和你所愛的人好好道別。」夢娜凝望著我說。「不是人人也有這個機會的，你要好好珍惜啊﹗」
我所愛的人？我根本沒有資格擁有愛人吧？
「我是知道的，阿仁真正想談戀愛的對象，是那個女孩吧；阿仁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和那個女孩好好地道別．．．．．．」夢娜再一次垂下頭，緩緩地轉過身來。「．．．．．．畢竟，我能夠感知到阿仁的心。」
那個女孩，是指Sarah吧。
原來這，就是夢娜的想法。
「我要先帶她回地獄一趟．．．．．．」夢娜背對著我說：「阿仁，你去吧，現在還來得及的。」
幫助我完成所有的遺憾，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既然如此，我不能辜負夢娜的一番好意。
「我明白了。」我望了夢娜的背影最後一眼，便轉身準備離去。「我會去跟她好好地道別的。」
現在是下午三時許，剛好來得及在放學時間回到學校找Sarah。
「吶，阿仁．．．．．．」在我離去之前，夢娜又叫住我，問了最後的一個問題：「如果你爸爸當時真的死掉了，你會恨我嗎？」
「為什麼這樣說？」我停住腳步，回望夢娜說。
「因為，如果那個母親知道我的存在，大概會很痛恨我吧．．．．．．」夢娜低著頭說：「痛恨我奪走了她的女兒。」
「我不知道．．．．．．」我背對夢娜說：「也許會吧。」
此刻的我，並沒有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只是憑著直覺回答。
之後，我暫時與夢娜分開，去了見Sarah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