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唯一邊望著剪報中店主與蔡瀾的合照,一邊吃著醃蘿蔔,一邊在等還未上枱的黑柏葉牛筋腩蝦子撈麵。作為紀念因為這個案子跑了無數遍西九龍中心,熊振狼及楊唯晚上約了阿粥來到深水埗吃晚飯。
「單就你叫我檢查那個東西是否有用過這件事,這一頓飯你是請定的吧。」 阿粥喊道。
「我叫你查的可是”沒有被用過”啊!」 熊振狼喊冤。
「頂你,唯一的查證方法不就是去查一下有沒有被用過嗎。」
「可那個東西明明沒有被用過。」
「唓,你那麼確定,還為什麼叫我檢查。」
「啊,好啦好啦,我請我請。」 熊振狼投降了。
一邊等著,電視正好播放晚間新聞。
「一節本地新聞,上月一宗位於觀塘區的兇殺案,疑犯再次落網。該名疑犯於上周被控謀殺,由於證據不足被判無罪。調查人員其後證實,兇手偽造死者身份,並意途以實際被害人的身份生活,北九龍重案組於案後調查死者周邊關係,揭發兇手計劃,警方於較早前召開新聞發佈會……」新聞報導員如是報導著。
「喂喂喂,看,就是這一單案,聽說那個兇手自己扮成另一個人,在庭上自辯脫罪。」隔鄰枱的一位年輕男子正指著電視跟旁邊的女友人說道。




食店中的其他顧客頓時停下筷子,關注著這一宗離奇的新聞報導。
同一時間,電視的畫面已經轉為畢SIR所召開的記者招待會。就畫面所見,畢SIR 一臉正義,以一種平和的聲線宣讀早已準備好的講稿。
「今日下午,警方正式拘捕觀塘謀殺案的疑兇何策吾。我們早於上週中已經發現疑兇偽造死者身份,礙於事件已經進入司法程序及避免打草驚蛇,警方與律政司相討後,認為不適宜在上周的審判中更改被控人或增加妨礙司法公正等控罪,故修改為不提證供起訴。在疑犯被釋放後,警方已經佈下天羅地網,一方面長時間監視疑犯會否潛逃,另一方面搜集更充份證據。於今晨較早時,警方已經全面掌握整個犯案手法已及行兇動機。疑犯在得悉整個計劃已經被破解後對指控直認不諱,承認殺死同父異母弟弟張子誠並假冒其身份。現在警方已經落案起訴犯人謀殺及妨礙司法公正等六項罪名。警方在此強調,任何的犯案手法都不能夠逃過警方的搜查,……」北九龍重案組高級督察畢竟成正在告誡全港市民不要以身試法。
楊唯對着電視機裡頭掛著一副成竹在胸好像早就知曉整件事件的來龍去脈的畢SIR的嘴臉作嘔。
電視還未播完畢SIR的記招,其他食客已經在熱烈的討論。
這一下大出楊唯意料,他完全不記得在案發當日在現場見過記者,隔天的報紙好像只有一小個窗口的報導,上周的審判也只有熊振狼和自己旁聽,他完全不覺得這是一件能在電視新聞時段霸佔五分鐘的案件。突然間,大家好像對這起兇殺案產生了興趣。
「聽說上星期的案件警方好像控告了死者,…」
「嘩。果然同父異母的兄弟就是喜歡骨肉相殘啊。」
「那個檢控官是白痴嗎,連這種殺人犯都告不進監獄,…」
楊唯聽著路人間的討論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跟熊振狼及阿粥交換了一下眼光後便自顧自吃起剛上枱的蝦子撈麵。




填飽肚子後,楊唯的思緒好像對這次事件有點感慨:「唉…,想不到一個人為了錢,能做出這樣的事。」 楊唯嘆了口氣。
「唉…,我更想不到,你到最後,還是要被何策吾再多騙一次。」 熊振狼也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是說死者身上的舊款身份證並不帶有生物特徵資料,以至我們只能依賴照片認人,所以我們一開始就被身份證上不清不楚的照片所騙了。說真的,真正的何策吾把張子誠的頭髮剃短了,屍體的遺容確實跟年青的何策吾有三分相似,你要知道,人們對面孔的識別,主要來自髮型,所以這並不能怪我們啊,畢竟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楊唯申辯道。
「我並不是在說這件事情。」
楊唯以為熊振狼在打趣,便輕挑的回應道:「那,他還騙了我什麼?」
「你真天真的以為,他只是為了向父親報仇並要過上張子誠的生活才搞出那麼多的事嗎?」
「不是這樣的嗎?狼哥你又想發表無厘頭的自我幻想吧。」
「你仔細的回想下,我們找出何策吾是兇手之前都幹過什麼?」
「去銀行,去便利店,去四方通公司。」
「再之前呢?」




「我們來了幾次西九龍廣場。」
「再之前呢?」
「去了老人院和線廠。」
「我們為什麼會去老人院和線廠?」
「因為找到了半塊玉佩啊。」
「半塊玉佩是在哪裡找到的?」
「何策吾家中。」
「就是啊,在聽完了整個殺人計劃之後,你還認為那半塊玉佩是你”找出來”的嗎? 你認為何策吾是”不小心”把一塊有關自己身世的玉佩放在兇案現場再”被你找到”的嗎?」
「你不會想說…那塊玉佩是他特地放在現場的吧……」 楊唯似乎感覺到一絲不協調感。
「是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樣做不等如…  啊…… 不就等如增加了我們找到他的機會嗎。這樣做完全不合理啊。」
「是吧,完全不合理。如果他只是想取代張子誠活下去,只要不放那一塊玉佩,我們可能永遠也連不上何策吾跟張聶仁的關係。更不用說後面的事了。」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從一開始,他就在賭,賭我們能夠把事實的真相找出來。」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你還記得何柔的房子沒有被何策吾繼承下來的事嗎?」
「嗯。」
「那個房子,我相信是被銀行收回的。」
「收回?」
「我想,何柔最後還是買了豬狗兄弟的債劵。但她明明沒有錢,這種債券不是一萬兩萬,而是幾十萬以上的投資。那… 何柔哪來這一大筆錢呢?」
「是的,何柔哪來這筆錢呢?」
「安老按揭啊。安老按揭或者叫逆按揭,是由銀行反過來向參加者提供現金,當申請者過身後就會把房子賣掉還債,如果有剩餘款項,就會發還子女。我相信,銀行遊說何柔購買債券,但何柔沒有那麼多現金,銀行便建議可以利用逆按揭貸款來支付。就是說,何柔把房子抵押,拿錢去買債券。你想想,只要參加了逆按揭,不單每月能收取少量現金,所購買的債卷也會按時發紅利,不是一種聽上去很不錯的投資嗎?當然,這情況是建基於何柔所購買的產品真的是”債券”之上,要是債券賺錢還好,但這個豬狗兄弟一整間公司倒閉了,債券變成了廢紙,何柔還中了風,連追討的機會都沒有。最後房子當然被收回了。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銀行不讓我們看何柔的帳戶記錄。」
「那… 這個事情跟何策吾又有什麼關係?」阿粥也聽得一頭霧水。
「你設身處地想一想當時何策吾的情況,與自己相依唯命的母親死了,一生的積蓄都被銀行拿走了。想要打官司嗎? 卻先要花有一大筆錢聘律師。沒錢的話,呼天不應,叫地不聞。前些天,我們在中環也看見了那群債券苦主啊,他們還每天的在銀行門口抗議。你有記得他們嗎? 這個社會有記得他們嗎? 沒有吧。香港就是這樣一個社會,資訊爆炸,每天都有最新的消息。舊事件只會被新事件、新消息所掩蓋。沒有人會記得他母親被銀行的不良銷售手法騙去一生的財產的。」
「所以呢?」
「所以他就想了這個辦法 ‑ 殺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自己幫自己脫罪,之後以死者的身份再成為被告。這種新聞夠爆炸了吧。只要他公開透露一點點,那些記者便會瘋狂地對何策吾這個人的一生作大幅報導,連帶他母親被銀行的不良銷售而”氣死”的故事也會成為社會茶餘飯後的話題。通過這種手法,他便能成功的吸引整個社會對銀行產品的反思。這就是何策吾對銀行業的復仇計劃。是的,打自我們追查這個案件開始,我們便成為了何策吾的復仇工具。為求吸引社會的眼球,他只能寄望我們把整件事的真相查出來,他一直在等,苦苦的等。所以這一次,是何策吾贏了,徹徹底底地贏了…」 熊振狼頓了一頓,「這不只是何策吾的悲劇,還是香港的悲劇…」
這時電視正播著某日本女子組合的MV
 
「君は君で愛せばいい…。傷ついても 傷つけても… 本気であればあるほど 気付かないんだ…。愛の意味とかわかっているのか? 最後に夢を見よう…
かけひきより先に。。プライド捨てちまえよ! …」





~ 完 ~